双胞胎带回去的果子,采摘的时候就大致做了分拣。那几十筐熟透了的果子,一大清早就送去了大食堂,学生们一人分了两只,还别说,今年长的果子格外好吃。八九成熟的果子,老师们一人领了两筐福利。七成熟的送冷库里藏着,过些天再催熟。六成熟的送生产车间准备加工糖水罐头。五成熟,哦,五成熟的还在树上长着,没摘。
果子落肚后,大家看到了本市新闻。
正义感泛滥的同学们对于是否应该摘果子展开了热烈讨论。
首先,摘果子的影像资料大家基本上都看了,需要肯定的是,功夫的确是俊,看得人目眩神迷热血沸腾。然后,隔半小时滚动播出的新闻大家也看到了。刚刚吃的果子经过联想很容易判断出它们就是新闻中说的果子。我们这么摘市政工程行道树的果子,这种行为对吗?
某个在平台上发布摘果任务的老师不得不站出来澄清:“当初的果苗是学校无偿提供的,也是学校出工栽种的,只是借用了市政工程的规划顺势而为。果子熟了,我们这些种树的人难道就不能尝一尝吗?”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吃几个自己城市中长出来的果子不行吗?”
“果子年年熟,我们也不过今年才去摘一回。其他时候还不是一样,路过的人有捡到的捡几个吃,有工具能采摘的动手摘几个吃,谁吃不是吃?”
“天生地长的果子,我们有能力摘到,为什么就不能摘?那些别人摘不到的果子,最后都浪费了,也没人叫声可惜。”
认为不该摘的同学还是坚持:“果苗既然捐了,就是城市的资产,出工栽种也是一种捐赠。市民少量摘几个果子是享受市政福利,未经通报就大批量采摘是侵占公共财产,应该对多占的部份相应做出补偿。”
“我也是本市市民,我吃的两个不需要做出补偿吧,我吃的是自己的份额。”
“行了,以任何理由做出补偿都会显得心虚理亏,有损声誉。明年起我们学校出资承包那几条街的果子采摘,你们到时候都去爬树摘果子,劳作课,算学分,功夫练得不好摘不到果子扣学分。今年就算了,这果子摘了也就摘了,吃了也就吃了。不过是凭本事比别人多吃几个罢了,谁说公平就是完全平均分配了?都上课去,散了散了。”
所有人都对新闻中说的果子重金属含量超标选择了忽视。
少少几个重金属含量超标的果子对这些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这种平常无人管理,没有经过现代果园作业的果子比起那些定时定点浇水滴灌施肥喷药以增加产量,未成熟就采摘以延长保质期,上架前再催熟的果子好吃多了。真要认真计较起来,哪种果子含的有害物质多些还说不定呢。
老师们尝过果子后,敏锐地感觉出果子中微弱的灵气,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承包行道树果子采摘的事项要提上日程,尽快跟市政府签合同,另外,不知道还有没有哪条街要种行道树的,可以考虑再捐赠些合适的果苗给市政工程。
林晓东也看到了本市新闻中那个几条街的果子被人一夜之间偷摘完毕的新闻。
他的第一反应是我知道那些果子是谁摘走的。
接着,他开始不确定,应该说他还是知道自己喝了点酒,似乎还喝醉了,意识混乱得很。
如果那个时候他是在喝酒,就不应该看见外面街上有人摘果子,看见了也只能是醉酒后的幻觉。可是他明明记得摘果子的小兄弟答应卖一筐果子给他,如果是他喝醉后出去外面,看到有人摘果子临时起意向人买一筐,也是有些不太合理的地方。
买酒的钱划帐走了,酒应该是喝了的。
现在重点是需不需要跑一趟去确认是否有那一筐承诺中的果子。去还是不去?要不要相信喝醉后的记忆?
林晓东对要不要去买果子犹豫再三。
理智上,他想远离未知的危险。那几个人是谁?他们是做什么的?自己一无所知,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去买他们的果子就仿佛开始一场冒险。
特别是在发现他们是偷摘果子的人之后,他们是好人吗?
哦,不是,我还不能确定他们是偷摘果子的人,除非的确有果子等着我。就算是有果子等着我,其实也不能确定他们就是新闻里说的那些人。要先确认有果子等着我,才会有一部份可能他们是一晚上偷摘几条街果子的人。
另一方面,林晓东有种隐秘的亢奋,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买过贼赃呢,一想到有一筐很可能是贼赃的果子在向他招手,他就兴奋得不行。
林晓东一直认为偷摘来的果子应该能格外好吃。从前小伙伴们提起去别人家田间地头偷掰的苞米,偷挖的地瓜,去别人家果园偷摘的果子就特别兴奋,眉飞色舞念念不忘,连追在身后撵着跑的大狗在记忆中都那么令人怀念。
夜幕降临,林晓东其实并没有太过迟疑就去了休闲会所。
先不说人家是好心好意应自己要求特意留一筐果子给他,于情于理没有反悔不买的道理。既然招惹了,就算是前途未卜他也不敢不去。如果对方是好人,当然皆大欢喜。如果对方不是好人,说真的,他没有与暗黑势力对抗的信心,没有不领情的勇气。
凭着记忆,林晓东很快找到了昨日遇见的小吧台。
吧台里那个小哥老远看见他就笑着招手让他过去,从吧台下方扛了一筐果子出来,放在吧台外面的地上。
当被问到果子多少钱的时候,周宇文说:“七十块。”嗯,筐子十块,摘果子工钱五十,自己捎货十块,果子不要钱。
林晓东暗想贼赃果然便宜,不敢多说什么,掏钱付了帐。
小哥热情地榨了杯果汁请他喝,他惴惴不安地喝着果汁。中途来了个中年人,拿了个什么东西给他鉴赏,他战战兢兢捧在手上就怕被人碰瓷。中年人暗暗对小哥摇了摇头,小哥从他手中接过那个物件递还给中年人,让中年人帮忙看下吧台,拉了个拖车装上果子送他去地下车库。
林晓东开车出了休闲会所的时候,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想多了,那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吧台,嗯,酒卖得很贵的小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