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当然,也是英雄救美时!
三更,陋室。
烛影摇曳。
邪风中,送来一阵阵无助的女人呼喊,夹杂着粗犷的怒骂,在这个幽静的夜。
——略显惨淡悲凉。
“溅人,你叫啊,你再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横脸壮汉拿着皮鞭抽得地面“啪啪”作响,慢慢逼近。
“不要,不要……”
女孩。
无助,衣衫不整。
——希望,失望,绝望。
伤心欲绝,一张小脸梨花带雨——竟然是苏酥。
就在壮汉飞身而上的一刹那。
“禽兽,放开那个女孩。”
一声浩然正气充天斥地。
“咿呀”
门开了。
随后走进了一个骚年,他神情冷漠,不屑一顾,仅仅中指倒竖:“有种,冲我来!”
“呵呵,我只不过劫这位小姑娘一点钱财。”壮汉冷笑:“很好,很好,竟然送来个被劫色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相公!”
“草”
“你竟然是个基佬。”
骚年闻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立马转身就跑,却被壮汉挠身而上,扑倒在地。
一件件衣衫撕扯纷飞,眼看就要节操不保……
“啊”
“我再也不装逼了。”
一声大叫传来。
骚年吓醒了,满头冷汗,依然后怕不已。
“日,原来是个梦啊。”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你tm的,这梦的是啥玩意?
“呼呼”
“好冷,好冷”
张德帅嘀咕两声,这才发现被子被踹到一边去了——怪不得会做这样发寒的梦。
别忘了,11月彻骨寒啊。
不对,除了这正常的寒气之外。
还有一股凌厉之气。
“是谁?”
转头。
满面震惊。
“爸?”
“是你,你……你要干啥?”
张德帅吓得亡命往床角钻,双眼瞪得铜铃那么大,因为大清早的,他看到了不下于梦中的恐怖场景。
一个神情严肃古板的中年男子,拿着大概儿臂辣么粗,丈尺辣么长的寒铁。
——那是一根锈迹斑斑的下水道钢管。
向自己身上不停比划,划过空气——“呼呼”作响。
听在耳边,击在心上。
令人不寒而栗!
“老,老爸,我,我可是你亲生的啊。”
“棍棒之下出孝子。”
一句话让张德帅凉了半边心。
出声的正是张父——张有田(有字辈分,田为名),黝黑,粗糙朴实。此刻他正叼着根牙签撅撅嘴,算是过过烟瘾,没办法,二十年的习惯,不是说戒就能戒的。
“兔崽子,长出息了?”
“啥?”
“别装,女娃点名找你,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
张父语重心长:“说来你已经16,马上17,转眼间比我都高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出去务农打工养家了。”
他,又逼近了一步。
这种结局,注定是一顿“钢管炖肉”——打的皮开肉绽。
小时候经常出现这种情景,不过,自从自己14岁,上来初中以后,貌似有两年没见过这种场景了。这次又是为了啥?
看来,得使出杀手锏。
张德帅急中生智,大声嚎道:
“妈,你在哪?”
“妈,妈呀,救我。”
没办法,家里能制住暴走的老爸,貌似只有处处维护自己的老妈。
“兔崽子,别鬼哭狼嚎了。”
钢管一震,晃荡作响,张父怒道:“你妈同意了的。”
“完了,完了。”
咦,不对,不痛啊,难道没打?
张德帅扯开守护全身的棉被,这是怎么回事?
“老子就和你说句话。”
“你到底要说啥?”
张德帅有点摸不清头脑,说句话都带家伙。至于么?
剧情不是应该这样吗,在老爸放大招的一瞬间,老妈传送支援自己,瞬间闪现过来,将老爸致命的终极技能打断么?
最终伙同自己完成反杀么?
而老爸只能在泉水里面撂下句狠话:“给老子等着。”之后,这个平凡的家庭,继续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么?
“哼,女娃叫苏酥,都叫俺伯父了,还要说么?”
“啊,她?爸,你,你误会了。”张德帅慌忙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真不是……”
不为别的,老家习俗,儿媳叫公公都称“伯父”,显然,老爸误会了,这,这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那是哪样?是男人就敢作敢当。老子还不差娶媳妇的钱!”
张父的想法很简单,却又实在。
要是帅儿读书不行,那笔上大学的存款就当做娶儿媳的钱存着,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如今儿子如今这么大,还拖拖拉拉睡到十点,生活不能自理,这可不行!
——必需敲警钟!
“老子早说过,放在你眼前的就两条路。”
“一,念书考大学,老子卖血也送你。”
“二,不想念了,滚出去打工,早点找个媳妇,恩,我看那个苏酥,就不错,很有礼貌。你要有本事,就带回家吃个饭,给你妈看看,成家后老子就不管你了。”
“不管你了,不管你了……”
狭小的空间声音不住回荡。
结婚,成家,打工,这些字眼。对于城市中16岁的骚年男女来说还遥不可及,但对于农村的孩子,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就像面前的老爸一样。
那个年代,才刚改革开放,农村人还在家里无路可出。
16岁,当个小跟班,拿着划不动的桨,半夜和人学打渔。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帮忙供小叔们学习生活。
17岁,砍柴,当木匠。随后,石匠,盖房子。18,拉煤。19,淘沙,挑砖,铁钊钻红石。
哪行紧俏做哪行。
不为其他——只为生存。
一直到20多岁成家,娶妻生子。
至于后来,由于某些事,和家里人闹掰了。
这个男人,二话不说。孤身带着妻儿闯py市,白手起家,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干起了老家本行,务农卖菜,好了一些之后,做小贩,起早摸黑。
吃尽了苦,才终于站住了跟脚,有了自家现在的情况。
和城里人相比,他底端,无能,令自己丢脸。和村里人相比,他,拉出他们一条街。
说没有虚荣心,耻辱感是不可能的。
毕竟,如果,没有了情感波动,那还是个正常人么?
简单粗暴,无能又有能——这就是张父,留给儿子永远的影响。
这个男人的一生——背脊坚挺,无愧于心。
“我想想,行吗?”
“不行,就这两条路!”
谈话到此。
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可能。
四目相对。
两个男人,皆是默然无语。
眼珠浑浊,布满血丝,张德帅看得一阵出神——那似乎是另一个自己。
就像眼前的男人一样。
傲气,虚荣感十足,自尊心充斥全身,微小而高大,平凡而不凡,很是矛盾,却又完美融于一体。
但两者有一个共同点——永不停止的奋斗,只为证明自己!
……
……
男人是土,女人是水。
不论在哪里说得通,家庭也不例外。
当两块土相遇,那必定有一个结果——天长地久,彼此碰撞破碎,裂缝萌生。
比如就像,现在的张父与张德帅两人。
只有当水流入,两者才有彼此相融、裂缝弥补的可能——它确实如此伟大,令人惊叹。
很显然。
张母就是这样的人。
人未到,声已出。
“怎么?你们父子两个这是生死相杀?还是比身高呢?”
很清淡,平凡的一句。
却令敌对双方僵持之势立马土崩瓦解。
门口出现了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灰鞋,褪色衣袍,盘个发髻,全身无任何打扮,很是普通——这一切都符合一个村妇所有的特点。
“啊,没事,没啥事,我和兔崽子开句玩笑了。”
张父立马抛掉钢管以示清白,随后嘀咕一句,又捡起来走出了房间。
“妈,没事,我和老爸比身高呢。”张德帅也回答了一句,火急火燎的开始穿衣穿裤。
“那就好,帅儿,说来,你也该起床了。”
张母说了句就拿起围裙忙去了。
“恩恩”
没办法,母亲的话还是要听的。
“两条路,呵呵,你该怎么选择?”
“读书?还是结婚?”
“看来自己还是得努力,一定要走出第三条路给世人看看。”
……
……
简单洗漱完毕,来到屋前。
张父已经开着电瓶三轮载着张母要出发了。
“小帅,今天你爸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张父几分歉意。
“那是,死鬼,我儿子哪有那么不堪,人家都说360行——行行出状元,将来咱儿子肯定能争口气,光宗耀祖。”
“恩,我会的。”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天下所有父母不二想法。
“对了,那闺女苏酥听着不错,有时间带回家看看。”
“恩,死鬼,终于说了句正事。”
张母一脸笑意,儿子考不考上大学无所谓,只要平平安安就好,自己吃点苦算什么:“小帅,对了,那闺女叫你打电话回去,好像是有点事找你。”
“嗯,知道了,你们出去注意安全。”
“回屋去吧,午饭弄好了,记得准时吃。”
张母一如往常:“死鬼,你就不鼓励一下帅儿?”
“有什么好说的?”
“滴滴”
张父电瓶三轮开启,很快远去,转过街角,还是传来一句喊声:“兔崽子,管好你自己就行,能争口气更好。”
“能争口气更好”
“能争口气更好……”
这便是你对我的所有期望吗?
话语犹然耳边,只留下个呆呆的骚年,不停地自问。
“仅仅是争口气么?仅仅是争口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