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地下水刺激着伤口，疼得白马嘴角抽搐，可高原汉子硬是一声没吭。我和纪灵对视一眼，笑笑，幸好林曦没看到这一幕。
血涌出伤口，虽然在夜视仪里看不到血液在水里晕染的样子，但我可以想象，在白马的周围，已经是殷红一片。好在他没有想不开，用匕首切开自己的动脉，不然不管他有着怎样的决绝，也会被纪灵一把提起来止血的。
白马在水里，有节奏地踩着水，右手时不时在水面扑腾几下，感觉就像是一个意外受伤落水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我开始怀疑我的判断是不是错了，忽然我看到平台边的洞壁上仿佛有一片黑色的阴影，和洞壁的颜色完全不同。我示意纪灵继续盯着白马和水面，打开手电的弱光，照在那片黑色阴影上，阴影的形状有些像蜡烛或者火把燃烧熏出的痕迹，我放下枪，走过去摸了摸那片黑色，确实是一片黑色的烟尘。
我正奇怪这地方为什么会有烟尘，往下边一看，烟尘的下方有一个直径5cm左右的洞，看来这是个插火把的地方。
我觉得我找到引诱不到那生物的原因了。豢龙台！原因就在“豢龙台”这三个字上！豢者，养也，豢龙台这三个字，从字面上理解，就是饲养龙的地方，既然是饲养，那么肯定是人在养龙。而这个地方能见度为零，养龙的人即使再怎么神秘，他也是人，人在这种环境中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那么就需要照明。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人举着火把，来到这个平台，把火把插在洞壁上的小洞里，朝着水面朝拜，仪式完毕，往水里扔着活鸡、活猪、活牛，甚至活人，一头奇异的生物从水中缓缓现身，吞噬着平台上扔下的供奉。
那么诱使这头生物前来平台吃食的条件，还差一条，那就是照明！我们从一开始就害怕照明暴露自己，却忽略了这个地方不是这种生物捕食的场所，而是饲养的场所。于是我从包里摸出荧光棒，掰断，插在了小洞里，纪灵和林曦很疑惑，我向他们摇摇头，指指水面，没有说话。
荧光棒支持的时间不长，我又拿出应急灯，调成弱光放在我的旁边，一边搜索这水面，一边用左手缓缓地调节这应急灯的光亮，一明一暗地模拟火把上火焰的跳跃。
渐渐的，白马支持不住了，我听到他踩水的声音越来越慢，右手也不再在水面上扑腾，水中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我害怕白马有什么闪失，示意纪灵慢慢将白马拉上来。看到纪灵开始拉，林曦也走到平台的边缘帮忙。
白马刚刚脱离水面，我忽然隐约听到2点钟方向传来一声划水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看去，两盏绿光一闪而过，那玩意儿来了！
我斜着眼睛瞟了纪灵和林曦一眼，他们都还没有注意到，继续拉着白马。我没有告诉他们，只是把枪口转向了2点钟方向，平复着呼吸，戒备着，现在如果告诉他们，发出的声响完全可能让那玩意儿溜走，必须等它出水的那一刹那，一击必杀。
在夜视仪下，2点钟方向的水面下出现了一团阴影，而且缓缓地在向白马移动，但如果不是知道那有东西，而且仔细观察的话，很难发现。感觉到我枪口的移动，纪灵也发现了不对，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手上加力，拉起白马速度逐渐加快了。
我摘掉夜视仪，用瞄准镜将阴影的前端死死锁住，只等它眼睛出水后，确定了头部的位置就可以击杀。
阴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纪灵已经将白马拉到了距平台一半的位置，如果那玩意儿想吃白马的话，按照它的长度和游动速度，现在跃出水面前扑就可以正好咬到白马，而它跃出水面的瞬间，就是我开枪的瞬间，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我感受着那生物的动作，它尾部的摆动越来越激烈，蓄积的力量越来越强，正当我感觉它快越出水面的那一瞬间，平台上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
水下的阴影瞬间停住，改变游动方向，我知道不能等了，快速抠动扳机，向着阴影游动的方向射击，直到弹夹里的十发子弹射完。
纪灵已经将白马拉上了平台，问了我一声，“打中没？”
我慢慢爬起，叹了一口气，“伤了，我看见有血，没打中头，不知道会不会死。”
说完，我转身看向林曦，林曦正捂着脚坐在地上，旁边的碎石间有只黑色的蝎子正在往黑暗中逃跑，看来小妮子是被蛰了，我一肚子的气没法撒，只能又叹了口气，蹲下给林曦看脚。
“医疗包在我的背包里，对不起啊，我知道我叫得不是时候，但这蝎子实在蛰得太疼了，对不起……”小妮子委委屈屈地说着。
我没有说话，从林曦的背包里拿出了医疗包，纪灵从我手里拿过医疗包打开，安慰道，“没事，至少我们知道了这东西不是神，还会受伤，你们的安全是最要紧的。”
“等等看吧，被这样的枪打中，应该不会活得太久，这片水域这么宽，死了应该会浮起来。”我拿着强光手电走到平台边缘坐下，用强光手电搜索着水域，等着纪灵给他们两个处理伤势。
其实不是我不愿给他们处理伤势，一则他们的伤势并不重，白马失血不多，只是脱力，林曦也只是被蝎子蛰了一下，脚肿了而已；二则，林曦这声尖叫来得太巧了，让我有些疑惑，我想静一静。
作为一名狙击手，最关键的就是时机的把握，虽然我没做过专业的狙击手，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刚才狙击的时候，我从发现阴影到把握它的行进方向，锁定预估中它的头部位置，这个过程并不难。难的地方在于，我必须在它出水的一刹那，确定其头部位置，对枪口进行微调，对其真正的头部进行射击，这个过程会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需要对目标的动作有特别仔细的观察，并对其出水的时机进行复杂计算和经验预判，这也是纪灵在发现我的动作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能影响我的原因。
而林曦的一声尖叫正好发生在我预判的目标出水时间，叫声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的动作，而那阴影听到了尖叫，感觉到了危险，放弃了出水，同时改变了游动方向，这导致了我在短时间内无法对其产生致命打击，除非我运气好得可以买彩票，或者我是那种传说中的“夏普射手”，可惜我不是。
我非常的遗憾，好不容易过一把狙击手的瘾，还被人搅黄了。按照我曾经的黑暗心理学原则，我本来很想说服自己，林曦是故意的，是怀有目的的，但实在是说服不了。一则，林曦确实被蝎子蛰了脚，二来要把握这种尖叫的时机十分困难，第一必须经历过正规的狙击手训练，第二必须曾经有高手传授过类似经验。我可以勉强做到，是因为曾经在部队确实接受过狙击手的训练，而且还有过高人指点如何把握运动物体的运动轨迹和下一步动作，而林曦就算能满足前两个条件，没有瞄准镜，她看到的和我在瞄准镜里看到的景象也完全是两码事。在瞄准镜里我甚至可以看到阴影尾部摆动的轨迹，而这仅凭林曦那带有夜视仪的肉眼是基本不可能看到的。所以我排除了林曦故意的可能，只能自认倒霉。
纪灵处理完他俩的伤势，走到我身边，问道，“有没有发现？”
“没有，应该是跑了，下边一定有它的巢穴，这种枪打犀牛都一枪一个，就算这玩意儿的身体强度超过犀牛，应该也运动不了多久。”我摸出烟抽着，顺手递给纪灵一支，诱捕已经失败，也不用在乎有没有烟味了。
“蛰林曦的蝎子毒性很大，脚踝肿得很严重，白马伤口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已经用过抗生素，就是体力透支了，需要休息。“纪灵低着头抽烟。
“你准备怎么办？“
“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吧，准备执行第二套方案。“纪灵抬起头，看着漆黑的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