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到,我会和沈墨璃成为知己。
沈墨璃是天下第一庄——水墨山庄的公子。他的父亲沈庆云是正派武林推选出来的盟主。也许是因为他父亲的名气,又加上他长了一副好皮相,很多人便称他为“翩翩君子”。其实,他本人除了不说话时显现出来的风度翩翩以外,本质上是个极为单纯的人。也可能是沈庆云不想把上一代的恩怨波及到他身上,所以对他保护得很好,从未让他插手武林上的腥风血雨。真是很难想象,江湖上还会存在这么简单的人。
自从十五岁见到他第一面,之后几乎每一次行动我都会遇到他。我都有些怀疑这人真是千里眼、顺风耳,每次都对我追踪得那么紧,比暗姬坊的姐姐们还要厉害。而且每次遇到他,他都要假装是偶遇,还要大吃一惊,继而大发感慨,说:“没想到咱们那么有缘?这是天赐的缘分啊!”然后毫不顾忌地揽住我的肩膀,亲密地凑过来说:“相逢不如偶遇。既然那么有缘,月明小弟,咱们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几次下来,我对于他脸皮的厚度已经见怪不怪。
最后发现摆脱是摆脱不了了,只能稍微拜托他不要妨碍我办事。他倒是真想交我这个朋友,只要我一露出不耐或厌恶的表情,他就会立刻从我身边消失无踪。
他长我五岁,却还不如我心机深重。他仅是通过一面之交便认为我是个可交之人,却不知我是个花叶宫中的杀手,而且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只是服从师傅的命令。他只是疑惑,却从来不问。这样的人,最起码不用担心他会泄露自己的秘密,因为他根本无从知道。
我们喜欢在一起喝酒,最好喝得酩酊大醉。可是每一次,都是他醉得一塌糊涂,我还清醒着。作为杀手,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着最后的警醒。只是在他身边,我从来不用多加防备。
他告诉我,他喜欢月华山庄的小姐——严君华。那女子,我们一起偷偷翻墙看过,月华如水,她在落英缤纷中抚琴,果真是蕙质兰心,静谧出尘。严君华的父亲严坤和沈墨璃的父亲沈庆云是同门兄弟,他们俩也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自小许了娃娃亲,一直被江湖上的人看好,也是两个山庄实力的联姻。可是沈墨璃这小子,虽然其他方面神经大条,感情却是羞涩得厉害,喜欢严君华,却不敢当面表白,总是做梁上君子的行当,在暗处偷偷觑着心上人,也不怕唐突了她。和我结识以后,唯一的改变就是,不再是他一个人,而是成了我们两个“大男人”一起欣赏佳人。
其实有时候,我好嫉妒他,嫉妒他优越的家室,嫉妒他心地单纯,也嫉妒他可以偷偷地爱慕着一个人,为她祝福,为她牵挂。而我,从小遭受双亲亡故,流落街头,被训练成杀手,双手沾满血腥,不配拥有正常人的生活,也不配享有爱情。
可和他成为好朋友,成为唯一能够交流的知己,我却从未后悔过。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可他却拥有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虽然得不到,可看着所有的幸福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实现,自己在一旁羡慕着,似乎也是摸到了幸福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