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捆他的人用了什么手法,居然能在无声无息中瞬间将他带到一个十分安静的地方。方牧听着汩汩的流水声和清脆明亮的鹤鸣,顿生疑窦,无奈开不了口。睁开眼睛,眼前仍旧一片黑暗。
不多时捆绑消失,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你好些了吗?”听声音似乎很是难过。
方牧道:“你是谁?是救我还是害我?”
“我要害你就不会把你弄到这里来了。不过呢,我救你是有条件的,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当然,这个忙并没有什么危险,而且对你有莫大的帮助,可谓是一举两得。”
方牧奇道:“什么忙?”
“刚才的战斗你也看了,你可知道被杀的那个人是谁?”
方牧顿时起疑心,道:“不知道,我只是路过,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
“我知道跟你没关系,你可知道那个人是神武大将军唯一的儿子?他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将军让我一路暗中保护公子,若是公子出了什么差错,我的人头就要落地。现在公子没了,我没脸、也不敢回去,所以想让你去报个信,也算是我对主公最后的报答。”
“啊,让我去?神武大将军会相信我?”
那人道:“会的,公子身上有主公给他的青蚨子母环,他一出事,主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知道,你离事发的地方最近,目睹整个过程,再加上我的这面令牌,主公一定会相信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到人界了。”
方牧皱眉道:“那我要怎么跟他说?”
“你就说是醇俞大将军派人暗杀公子,并且将过程描述一遍。拿着,这是令牌,它可以掩盖你身上的人族气息,不过呢,你露出左臂更好,这样他们就更不会怀疑你。我会送你到最近的城里,然后你通过传送阵去到晨都,向大将军报告这件事,大将军的居所名为神武府。”
方牧心想:哼!你们被公主蒙在鼓里还不知道,看来妖界跟人界一样,皇族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少不了让属下相互猜忌。这位公主还真是好手段,不知是不是从她父亲那里学来的。
“报信是没问题,不过我的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小事一桩,你张开眼。”那人取出一瓶杨枝清露,为他滴上几滴。
方牧顷刻间觉得眼睛一片清凉,忍不住眨起来,眼前开始呈现出模糊的景象,不多时景象变得清晰,只见自己躺在大青石板上,旁边是粗壮的柳树,柳叶仍十分青绿,再过去流水淙淙,远处十几只白鹤在小溪中觅食。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披铠甲的高大狮人在俯身看着自己。
“对了,还未请教恩人的尊姓大名。”
那狮人道:“我叫凌刚,你的眼睛完全恢复了吧?你的伤我看过了,只是皮外伤,不要紧的。你先休息一下,迟些我送你到城里。”说着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牧连忙找羽治商议,然而羽治被凌刚吓了一跳,怕被发现,已进入沉睡之中。方牧既已答应凌刚,也不会乱跑。半个时辰后,凌刚在他身前咻的一下出现。“准备好了?那就出发了。”
只见他取出一个罗盘,放到地上,尽管青石板不是水平的,但勺子还是转了一圈,指向南边。他抬手打入一道红色法诀,罗盘豁地张开一个铜色罩子,“过来这里。”
罩子边缘给人一股浓稠的感觉,好像熬干水的浓汤。凌刚手一挥,将罩子的力量冲淡了些,方牧很容易走进去,他再挥手,方牧感觉罗盘产生一股巨大的力,将自己吸了进去。
这个传送阵跟敬天岛的稍有不同,方牧只觉得全身被四面八方的力拉扯,有些酸痛,正紧张时,拉扯的力瞬间消失,眼前景象立变。
二人站在巨大石室的传送阵上,阵旁把守着六个夜叉。这些夜叉身材颀长,方牧站在他们身旁,直如六岁孩童站在成年男子旁边。
众夜叉听到身后动静,纷纷转身单膝下跪,口喊:“见过大人!”
凌刚点点头,示意方牧跟着。二人直走,进入石门,穿过甬道,来到第二间石室。这边的守卫要多一倍。凌刚还未等他们发问便亮出银色小令牌,然后交给方牧,道:“加上这次,你还要再传送三次,然后找辆车,走上一天就到晨都了。记住,遇到麻烦只要亮出大的那块令牌就可以了,不过你也不要多做停留,免得节外生枝。还有,不要恃着令牌为非作歹,败坏主公的名声。一切就拜托了。”
方牧点点头,走到阵中。
这次传送虽然没有拉扯的力,不过时间较长,足有十息,他还以为被困在黑暗之中,正暗自紧张,眼前出现小片光亮。
到达点的守卫是两条长着肉翅的巨大蜥蜴,它们直直地看着方牧,一动不动。方牧一阵紧张,继而轻咳一声。这一声咳嗽把外面守门的两个狼人招了进来,它们看到令牌,立刻下跪:“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什么吩咐?”
方牧故作镇静:“没事,你们退下吧。”狼人退下,他发现这里并没有石门,暗暗拽紧拳头,目不斜视地走出石室。
石室建在石头筑造的高台上,分三段阶梯,阶梯上两边各站二十只妖兽,左边为狼人,右边为豹人,各持长枪,神态威严。
他眼珠转动,四下观察,并未看到第二个石室,眉头微皱,问刚才进来的狼人:“你们这里叫什么名字?我刚才跟人打斗,不注意传送到这里了。”
右边的狼人愣了一下,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这里叫凌名台。”
“我是问你这座城池叫什么,我要赶回去搬救兵。”
“叫洞天府城。”
另一个狼人听方牧说要搬救兵,觉得好笑:你都说了不经意间传送到这里,也就是说你搬来救兵也无法回去找到对头。它越想越好笑,但又不能笑出来,只憋得整张脸滚烫滚烫的,若不是皮毛遮盖,方牧能看到它脸上通红一片。
“洞天府城?我只听过,那另一个传送阵在哪里?”
偷笑的狼人道:“大人你看,东边的高台便是。”
离这边还是挺远的,飞过去自然快,但方牧显然不能那么做,那样只会让妖族一眼看穿自己的人族身份。
出了院子便是一条笔直的大街,十丈开外有不少妖族在摆摊叫卖,此时天色不早,街上自然没有顾客。尽管记着方向,但走出十五丈街道开始弯曲,避开妖族,再绕过几幢屋子,方牧已经搞不清传送阵在哪边,只得沿着最大的街走。
忽然前面人群里传来喝骂声,方牧眉头大皱,正要绕路,人群里一个孩子冲了出来,撞到他身上,翻倒在地。紧追过来的是两个长着锋利獠牙的彪形猪头怪,看见小孩翻倒,匆匆打量方牧一眼,一左一右将小孩的手臂抓住,把他拖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方牧这才有工夫打量小孩,只见他除了额头正中间长着一个向上弯的褐色角,其他的地方跟人类孩童毫无二致。心想:羽治说过只有达到非常高的境界才能够变化身形的,但这小孩明显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修为不可能太高。莫非是人****合的后代?
转头看向围观的妖族,赫然发现他们脸上并无一丝同情的神色,反而是看好戏的神情,显然这个人****合的后代不太受人待见。
若不是方牧阻挡,小孩本能够逃走的。此刻他的脸上竟无一丝哀怨,仿佛丝毫不怨方牧。
方牧心下反而有些不安,忽然想到发小刘根小时候因为偷东西被人抓起来打断腿,他的爹娘本就积劳成疾,又因为这件事伤心过度,不久便与世长辞。
眼看小孩要被打,他忍不住喝道:“慢着!”喝声一出,他就有些后悔,凌刚说过不要节外生枝的。
两个猪头怪横行霸道已久,从未遇到过管它们闲事的妖族,听到方牧的喝止,十分不满,当即怒容满面。但方牧除了左臂,其他的地方完全是人形,也不知道是杂/种后代,还是可以幻化成人形的修为高深莫测的妖。左边的猪头怪说道:“他偷了我们的钱包,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方牧心想:你们两个如此健硕,这个小孩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你们的东西啊,我看十有八九是看他不顺眼。我何不用凌刚的令牌来制止它们,也好救下他的命?
“你可知道这个是什么?”
众妖看到令牌,大吃一惊,看向方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它们大多一开始以为方牧是杂/种后代,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手握重兵、威名显赫、镇守妖界入口的神武大将军的人。方牧注意到它们神色的变化,冷笑道:“你们不放也可以,那就让城主来作判决。看城主是信你还是信我。”
“好,我们给你面子。”两个猪头怪可不真的是蠢猪,自然明白自己全无优势,对视一眼,干脆放人,也好卖神武大将军一个面子。手一松,小孩便躲在方牧身后,拉着他的衣角,探出半个头来。
方牧见妖族散开,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是住在这里的吗?”
小孩笑道:“我叫木儿,两天前来到这里的。”
“木儿?哪个木?”
“木头的木,谢谢你帮了我。我没有东西送给你,不如这样,我和你一起走,等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就可以随时报答你了。”
你倒是想得美!不过你很像我小时候那样机灵。方牧当然知道他发现自己身份不同,赖上自己了。“跟着我是可以,不过你要听话。”
木儿睁大眼睛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