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沫一下午的课都是心不在焉,恍恍惚惚想起了许多事,却又不那么明晰。爸爸离开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小,对许多事都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她不懂向来意气风发的爸爸怎么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大坏蛋,她也不懂同村那么多亲近的叔叔婶婶为什么会突然间变了脸。
在她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对她影响最大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奶奶。记忆中与爸爸妈妈相处的画面已经被浸染了许多不同的色彩,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但奶奶,她的坚忍和稳重,却像刀刻一样一点点地渗透进了微沫的心底,在她的性格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奶奶与传统的农村妇女很不相同,在她们说着许多风言风语时,奶奶总是保持沉默,她告诉微沫:“你要有独立的思考,真和假只有经过你亲自的查证才会知道。”
微沫一直觉得爸爸之所以成为记者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奶奶的影响,因为一个记者最基本的素养之一就是对事实的追求。
爸爸去世后,奶奶的这种教育延续到了微沫的身上,她能够用独立于事件之外的视角去考虑问题。这样的思维一旦形成,她的思想就出现了很多的不同,她知道她必须通过读书来拓展和丰富精神内涵,这也培养了她淡然的性格和不慌不忙的处事风格。
选择新闻的原因除了是继续爸爸的梦想之外,也是她对梦想的追求。她知道她适合当一名记者。
沈微沫越想脑子越乱,她抬起头看看黑板上方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下课。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窗外,九月的T城还是抓住了夏季的尾巴,快六点了天色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她忽然想到9月21号是秋分,全球的各个地方在这一天都是昼夜平分,但这一天之后,北半球开始昼短夜长的历程。
“这是对上半年的某爆炸事件,T城晚报作出的相关报道,还有一份是网站报道,沈微沫同学,请你通过这个案例分析报纸新闻与网站新闻在报道内容和报道方式层面的区别和联系。”
沈微沫托着下巴,正对着窗户出了神,突然被讲台上的老师叫了名字,她反应迟钝一般地回过头,对上老师鼓励的目光,她才确认了她确实被叫到了名字,不太情愿地站起来。
沈微沫是学霸,这是新闻学院里所有老师和同届的学生公认的一个事实。但另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就是沈微沫从来不会在上课时站起来回答问题。换句话说,沈微沫成绩完全是看期末考试撑起来的,平时分……坐在第二排混了个脸熟。
“沈微沫,你试试为我们分析一下。”
沈微沫盯着幻灯片上的两张图片,一张是报纸的图片,另一张是网站的截图,两者报道的是同一事件,但在版面分布、标题设置、内容取舍上都有很大的不同。从图片风格上,就能看出来很多。沈微沫组织了一会语言,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老师,我想回答这一个问题。”说话的是广告系一个叫做廖远杰的男生,因为听说新闻的老师给分高,就选了这一门专业选修课,平时每节课都来,作业也都按时交上了,不过上课的时候也属于从来不开口说话的人。他今天要回答问题,吓得他旁边几个一起来上课的男生纷纷低下了头。
“好,沈微沫请坐。”老师友好地说,“我们请那位同学来分析一下……”
后面地话沈微沫听不进去了,她低下头,好像从小到大只要被老师点到名就会大脑缺氧一片空白,即使是事先想好的答案也会立刻消失记不起来。这种情况只会在教室出现,其余的状况下她都能够完美应对。
廖远杰回答后老师表扬了几句,也差不多到了下课的时间,老师照顾大家周六还得上课的心情,就提前下了课。沈微沫把课本装进书包里,还是决定先回一趟寝室,看看静怡,然后再换一身运动服就可以去给萧宇尘做饭了。
教室的人一个个地都走了,沈微沫收拾好东西,打算从后门走出去。她一转身,看到教室里只剩下一个男生,她对她微微一笑。这个男生不是新闻系的,她也叫不出名字。
男生穿着宽松的浅蓝色t恤,清秀的面庞,皮肤白净,板寸头,他看到沈微沫,站起来冲她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下周见。”沈微沫没想到他会站起来,只好开口打了个招呼。既然不是本班的同学,一起上课的机会一周估计也就一次。
“沈微沫。”
沈微沫有些意外,刚刚那句话好像不是问句……他见过她?她想了想,并没有见过这张面孔。
“我是廖远杰,大家都叫我阿杰。”男生随手拉出抽屉里的单肩书包,挎到肩膀上,从一排桌椅里走出来,小跑到沈微沫面前,对她伸出手。
沈微沫和他握了手,“你好,我是沈微沫。”
“我当然知道你是沈微沫。”廖远杰看上去挺得意,他冲沈微沫打了个响指,一脸坏笑。“我注意你很久了。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嗯?吃饭?”沈微沫对这个邀请感到莫名其妙,她考虑到去萧宇尘那里的时间,还是为难地说,“我马上还有点事,改天可以吗?”
廖远杰摸摸头,“那说好了啊,下周一晚上,别反悔。”话说完就跑了出去,根本不给沈微沫说话的机会。
沈微沫无奈地摇摇头,下周一好像还在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