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里,苏浅第一次喝醉了,酩酊大醉。
她以为她可以忘了,以为这一生就这样带着烙印过下去了,以为这就是最终的惩罚了,原来最残忍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追下楼去,电梯里空无一人,写字楼一楼也是空空荡荡。
想到向尧还在这个世上某个角落,过着没有她的日子,七年里,2555个日夜里,她无声的呼唤着他,而他似乎已把自己忘了。
林伊泰曾告诉过她,向尧和她接触其实是有人授意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她得到更多林伊泰的消息。
当时苏浅认为林伊泰是为了让她忘记向尧才这样说的,可现在看来这话也许是真的。
往往只有真相才最伤人。
苏浅坐在海城皇冠假日酒店的酒吧里,点了一杯黑色俄罗斯,这是以伏特加为基酒的鸡尾酒,这曾是林伊泰的最爱。苏浅握着酒杯,可笑的想,为什么是曾?因为她不喜欢林伊泰喝酒,他就戒酒了。
这就是她的人生,她趴在吧台上,看着酒杯里的冰块浮沉,这就是该死的她的人生,向尧肯定还活着,活在没有她的地方,把她扔给了林伊泰。
回想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可谓是熟悉的陌生人,如果哪天见面了,苏浅可真是不敢贸然相认,照片里的男人眼神如一把冷冽的寒刀,双唇紧紧的抿着,他已经变了。
是的,我们都变了,他变成了陌生的样子,而我,变成了身上戴着林伊泰标签的木偶。
这真是太好了!
苏浅一饮而尽,招招手又点了一杯。
林伊泰远远的坐在角落,看着吧台边自言自语又痛饮的苏浅,他问过小李,今天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那么苏浅为什么会这么绝望,这么的疏离?
林伊泰不想再看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越来越没有了舒楠楠的样子,她变了,变成了她自己。
或许,世界上就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对于苏浅,到底还是他奢求了。
就在苏浅醉倒在吧台的时候,林伊泰的助手适时的出现了,他挽着苏浅的胳膊,搀扶着她到了客房,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林伊泰的助手喂苏浅喝了点水,随后离开了。
苏浅是半夜渴醒的,她揉着快要爆炸的头,在床头找到了一瓶喝了一部分的水,回忆了半天好像是林伊泰助手喂过自己喝过,于是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半,接着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等她洗完澡,房间的电话铃突然响了,她迟疑着接了起来,电话那边是呼呼的风声,隐隐约约还有海浪的声音。
苏浅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过来大概十五秒左右,对方开口了,那是一个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似乎是经过处理。
“我很高兴看见你的反应,而让我更高兴的是当我把你的照片放在他面前时,他连瞧都没瞧就扔了。”
“什么反应,你是谁?”
“苏浅,你以为你曾经拥有他,可事实证明,你没有。”
“你到底是谁?你说我拥有谁了?”苏浅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张照片,“你知道向尧的下落?他在哪里?告诉我!告诉我!“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
“虽然我无法拥有他,但是很高兴你也没有。“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浅看着电话,眼泪一颗颗的掉在床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向尧居然把自己照片扔了,他已经忘记了她?还是她根本就是他的一个棋子,接近她都是为了得到林伊泰的消息?
那些温情的日子,那个吻都是假的?
什么才是真的?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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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甲米岛
顾明毅挂断电话,然后将电话扔进了海里。
他看着远处大大小小的岛屿,心里一点点安静了下来,自从和向尧在此落脚后,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这里中国人实在太多了。
虽然他已经整容了,外貌上和原来的顾明毅有了很大的不同,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向尧那张脸不被认出来。
该死,要不是他死也不肯整容,自己怎么会这么担心。顾明毅抓起一把沙狠狠的向海里扔过去,沙子没等落在海里已经被海风吹散了。
顾明毅居然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叫向尧的法医有这么浓厚的兴趣,从林伊泰身边的那个叫苏浅的小姑娘调到环山市后,他便开始关注起了这个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向尧有特别的感觉。
就是那种越想压抑越压抑不住的感觉。后来茶园的事情败露,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林伊泰居然全力支持自己。
人性都是自私的啊。
顾明毅双手插入口袋,吹着口哨,离开了海滩。
这几天他为了给林伊泰寻找合适的肾脏来源,又重新开始关注起苏浅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苏浅并没有忘记向尧。
他不能冒险,如果苏浅不死心,那么林伊泰和她就绝对不能来泰国。
令他意外的是,他不小心将苏浅的照片落在住处,可向尧居然像忘记了这个人一样,若无其事的把照片扔了。
太好了,他无法拥有的,谁也别想拥有。
如果真的有一天,或许他会亲手将他毁灭,那样,向尧就完整的属于他一个人了。
回到住处的时候,顾明毅带回了一条鱼,“喂,今天做鱼吃。”
向尧正躺在躺椅上看书,懒懒的看了一眼顾明毅以及他手里的鱼,又躺了下来继续看书。
“喂,起来做饭,老板说这鱼特别新鲜。”
“这是死了很久的鱼。”
“what!我又被骗了?不能吧我看见他从水箱里捞出来的”
向尧终于放下了书,接过了那条鱼,“角膜轻度浑浊,估计死了超过八小时了。”
“f***,这个黑心的中国人,不,他好像是泰国人,不对,他是哪国人来着?”
向尧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拎着鱼进了厨房,干净利索的将鱼处理干净,然后清洗后下锅。
向尧已经习惯了顾明毅的这种阴晴不定的脾气,一会生气的喊打喊杀,一会又笑呵呵的,有时候他甚至不发一言直接掏出一把枪顶住别人的脑袋,只因为那个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那场爆炸后,当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炸弹的碎片划伤了他的眉毛,难得是是身体居然没什么伤口。
顾明毅拿着一把枪神色阴冷的看着他,他只能沉默。他还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机会。
开始的一年里,顾明毅带着向尧躲着金三角一个毒枭的基地。周围都是荷弹的士兵,人命还不如一株罂粟花值钱,顾明毅凭借着他出色的“技术”,得到了赏识,而他也凭借出色的医术成了毒枭的专属医生。
后来,另一个毒枭为了吞占地盘杀死了他们投靠的毒枭,两个人躲在山里三个月。
再后来,他们在村里流浪,顾明毅很聪明,会说一点泰语,也算能吃饱肚子。
顾明毅对他的看管很严,他一直带着一把手枪,晚上几乎不睡觉,向尧对这个意志力极强的人深深的佩服,如果他不是走了这条歪路,恐怕会是个人物。
再后来,顾明毅得到了一笔钱,似乎他这笔钱永远也花不完,他们结束了流浪,在泰国黑市还买到了身份,顾明毅逼迫他晒出了小麦色的皮肤,改变了发型,顾明毅甚至还去整了容。
可笑的是,在顾明毅整容期间,他竟然雇佣了一名保镖看管他。
就这样,七年过去了。
他从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一名法医变成了一个拥有假身份的流浪汉。
每当他不经意的把他曾经深刻在脑子里的知识说出来的时候,顾明毅就会发出一声嗤笑,那笑不断的提醒着他,向尧,你始终还是我的囚犯,是我的俘虏,是我的宠物。
如今的向尧,已经不再是那个富有正义感的警察,他游走在法律边缘,替各种人看病,处理刀伤、枪伤,甚至还负责帮助他们戒毒。
顾明毅和向尧刚到甲米岛的时候,顾明毅就开始重操旧业,他常常去酒吧,然后带回来一些所谓的朋友,有中国人也有泰国人,后来,他们都染上了瘾,为了控制他们顾明毅往往会让他们选择是帮他做事,他帮他们戒毒,还是放任他们毒瘾发作,却买不到毒0品。
看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走进了恶魔的巢穴,向尧只能是用冰冷将自己武装起来,总有一天他要用法律的武器惩罚顾明毅这个恶魔。
他要忍耐,忍耐再忍耐。
黎明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