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这院子里的孩子都当做是我自己的孩子,既然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翻身爬起来,才发现夜幕已经降下来了。
我起身,点了灯,走到梳妆台旁掬水洗了把脸,虽然桌上的胭脂水粉都是新的,但是我觉得大晚上的,我没有要涂的必要,而且在这儿,我都是蒙面示人的。
打开门出去,正好看见一个小姑娘正趴在我的窗户下面哭。
我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土,轻声询问道:“乖,摔倒哪儿了,给姐姐看看。”
小姑娘摊开手给我看,她的手掌擦破了些皮,我屋子里肯定有伤药的,可是,我都好久没住了,伤药肯定都不能用了,算了,还是先带她回去洗洗吧。
我抱着小姑娘进了我的屋子,小姑娘在我怀里的时候相当的乖,手帕拂过她的伤口时也不哭。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一边给她清洗伤口一边轻声问道:“你排行第几啊?能不能告诉姐姐?”
“我是小九。”
“小九呀,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怎么摔倒了呢?”
小姑娘没回答我的话,只是问道:“你是师姐吗?”
我一愣,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师姐的?”
“所有的师兄和师姐都告诉我,是师父和师姐救了我,在这里,只有师姐和师父是蒙着面的,师父是个男人,师姐是个女人,姐姐这么温柔的,肯定是师姐。”
我笑了,拿一方干净的手帕擦干净她的手,“嗯,是我,小九,你先乖乖地,我去找伤药来给你敷上,师姐这房间里的药都不知道是哪辈子的了。”
可是我刚想起身,就听见有人敲我的门。
“师姐,您起了吗?”
正要起身的我又坐回了凳子上,淡定地回了一句“进来吧!”
“师姐……”小十九推开门进来,看到小九,惊讶道:“小九,你怎么会在师姐的房间里,是不是你将师姐吵醒了?”
小九摇摇头,从我怀里跑到小十九那里,“十九师姐,我不小心摔倒了,是师姐将我抱进来处理伤口的。”
“小九你没事跑到师姐这里干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师姐正在休息让你们躲着点吗?”
“可是我想见见师姐……”
我洗了洗手帕,道:“行了,小十九,带她去上点药,我饿了,给我准备些吃的,对了,无影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在你这儿果然惬意,只是让这么大的孩子来伺候我,我实在是受不起。”我一抬头,果然在门口看到无影那颀长的身影。
我笑笑,摆摆手让小十九下去,然后招呼无影,“过来坐,我们这儿向来都是小孩子做事,因为大人们做的事情他们都做不了。”
我自顾自地倒茶,却没有看到无影的身影走过来,回头时看到他呆愣在门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我那碧水剑。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与他道:“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上,这天儿有点冷。”
无影走过来的步伐有点僵,看着我的笑意更僵。
“来,喝茶。”我将茶杯放在他面前,他顿了顿才开口,“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女姝。”
我盯着桌面上的茶壶,笑了,“怎么?害怕了?我又不会杀你,江湖上那些关于我的传闻,都不知道掺了多少水分,说笑罢了。”
“你……怎么会是女姝呢?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林长清。”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杀了那华家的女儿,顶替了她嫁给了靳硕……”
“你若真想嫁给那靳硕,怎么又会在大婚当天离开?”
我忽然静了下来,摘下面纱来喝了一杯温茶,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想嫁给那州府大人家的公子。”
“那你……”
“那华家的女儿早就死了好多年了,只是一直没人知道,那时候华家的生意不好,需要这门亲事,自然不能在那个时候以女儿已死为借口毁婚约,再说就算是华家说了也不会有人信,那对华家来说只会是雪上加霜,我只是误打误撞做了那华家的女儿,那时候我正逃跑呢,想着这也是个落脚的地方,也就随了那华元钦的意,却没想到又出了幺蛾子。”
无影也静了静,道了一句“对不起”,我倒是浑然不在意,“我说的幺蛾子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大婚那天,出现的那个人。”
“他是谁?”
我沉默了,他是谁?我之前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我说他是离疏,可是,他真的就是离疏吗?
他若真是离疏,我又怎会如此。
良久,我笑了,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缓缓道:“他是我之前的一个侍卫。”
“你还需要侍卫?”
“我是不需要侍卫的啊,可是,我当时就是鬼迷了心窍,硬是将他打伤,费尽心机演了一出大戏将他留在身边,可是到头来,却只是一个笑话。”
无影看着我,静了一会儿才道:“你那一颗心,怎么也是一个寻常女子的心,始终躲不开这些。”
我扯了扯嘴角,仿佛在嘲笑自己,“不过是我自己强求罢了,终究是自找的,如今倒也想开了,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呆着也不错,反正做到我这个级别的杀手,已经很少需要自己出手了,顶多也就是在家带带孩子,倒是没什么。”随后又随性笑道:“你要是愿意你也留在这里,这后院估计有一大堆的孩子得照顾呢,我手下这几个人可忙不过来。”
无影也笑了,“你这儿哪里是杀手组织啊,整个一孤儿院。”
“总得给这些孩子们一个活路不是,不管他们将来杀人也好,救人也好,总得先让他们活下去,这世道啊,不就是这样吗?”
无影的表情忽然很庄重,“你一个杀手组织,虽然做的是杀人的买卖,却是建立在救人的基础之上……”
我淡淡一笑,“别说的这么伟大,我只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我杀起人来,你可是听说过的。”
“我一直以为,女姝只是个杀人的工具,却没想到,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