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阎婆惜住处出了门,宋江感觉他脑袋里和脑袋外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安德鲁陈幼年从枢阿尔法星辗转来到地球之时,便对这个蔚蓝色的星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的母星天枢阿尔法星的文明个体意念力强大,那是因为那个星球的文明质朴而单纯,人们容易集中精神。沟通时,人们可以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想法和思维,简单而又直接。
安德鲁陈的父母是星际特使,地球是他们新的工作地点。安德鲁便和父母一道,穿越了重重星际的迷雾,经过长途的星际旅行来到了让他充满了不安与期待的行星。
这个星球魅力满载,各种各样的文明产物五光十色,撩拨着这个小朋友的好奇心。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看的文字,好听的音乐,好欣赏的绘画与雕塑。地球上人类的丰富想像力直接把小安德鲁陈带到了与自己母星完全不同的次元。
他像雨后的竹笋一般疯狂地吸收着这优秀文明的雨露,呈几何级数般地成长、跃进,把地球的蓝色文明当成了自己的故乡文明一般看待。
至于与地球人的交流,安德鲁陈总是把自己脑子里的思维原原本本地呈现给自己周围的地球人,因为他深信,真诚,是宇宙里各个文明之间交流的最根本纽带。
直到有一天。
安德鲁陈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女孩儿,和别人在一起,举动明显超越了普通朋友。。
安德鲁陈曾经在漫天星空下把自己内心对她的爱,展示给她看,在她面前用星河的光摆成了一个心的形状。而那女孩儿深邃如银河系的眸子里,闪烁着一如宇宙圣洁的光辉。
那个地球人女孩儿,曾经在漫天星河下神情地凝望着他,说一生一世都不离开他。
一生一世。
一朝一夕。
安德鲁陈再次发动意念力时,他好像处在一个黑洞的中心,周围的一切在他脑子里深陷进去,蓦然消失,永远不能逃出那颗无底的黑洞。
他的文明观轰然坍塌了。
他开始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对外人表露任何自己的想法。
他开始用虚假的意志,让别人看到他精心设计的假象并以此为乐。
他的报复之心战胜了自己的良知和理智。
他开始蒙骗别人,换取别人的信任后窃取他所需要的情报,然后以此盈利或者换取对他有益的东西,譬如——权力和地位。
渐渐地,他在一些特定的团体中崭露头角,他的特殊能力让他黑暗的能量得以爆发出来,战胜他的对手和敌人。
尔虞我诈。舞权弄术。
安德鲁陈的意志力,把他带到了另外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在那里,他能获得统领别人思想的快感。
在那里,他玩弄别人的心念于股掌之间。
安德鲁陈的位置越坐越高,周围的小弟越来越多,掌管的地盘越来越大。
他有时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周围的人在做些什么,或者他能给他的集团带来什么样的福利与权益,他只是要用自己的意志力战胜对手,让对手臣服于自己面前,跪着唱“就这样被你征服”。
他周围的女人像跑马灯一样换个不停。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那些女人大多是看中了他的金钱和权力,可以给她们带来物质和精神上的享受。
真爱,已死。至少在安德鲁陈的世界。
安德鲁陈对她们总是嗤之以鼻,对他而言,这些温柔乡他呼之即来,挥之即走,声色犬马的眼影眼线,白齿红唇,夜色阑珊的灯红酒绿,美酒咖啡。他和异性之间的交流,只是局限在作为生物最原始的本能之上,卸掉精神上的灵柱,只剩一副躯体,去感受神经元的刺激与快感。
他曾经让那个背叛他的女孩儿重新拜倒在他的面前,用一副谄媚和仰视的眼神以及姿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是多么的改过自新,重新对他五体投地,忠贞不渝。
安德鲁陈的眼睛里,也闪着一整个银河系的光。
不过那光,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看着女友眼睛时闪烁着的希望与真诚的光,而是报复与摧毁的光,刺透一切,又贯穿一切。
他祭起自己意念的小刀,雕琢了一副美好的冰释前嫌的画卷,展现给那个蒙在鼓里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为他的不计前嫌而感激涕零,痛哭流涕。
她加倍地把自己的青春美丽包装成丰腴的祭品,要供养昔日的旧爱、今日的王者——安德鲁陈。
安德鲁陈仍是漫不经心地躺着而已,如同漂在静静的河面,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他曾经小心呵护的天使此刻却在逐渐变成一个恶魔,整个蜕变过程在他的脑海里就像一部放慢了帧速的电影,恐怖的镜头一帧接着一帧闪现,美渐渐变丑,一帧接着一帧地,真实而又触目惊心。
他茫然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昔日心爱的女友用迎合着自己,心中感到一丝恶心。
华夏文明的古诗词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安德鲁陈却如同躺在干涸的河床,仰望寸草不生的光秃秃的山峦。
即将因失水濒死的鱼在他的身旁扑腾着身段尾巴,而嗜血的秃鹰却盘旋于高空,看准时机就要利喙出击,去****那流血的伤口。
在安德鲁陈的眼里,那个美丽的头颅突然变成了丑陋的罗刹,长长的血舌“嘶嘶”地缠绕住自己的身体。
女孩儿一脸的清纯可人,在安德鲁陈的眼里却是血盆大口龇牙咧嘴,狂吼咆哮。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星际外交官家里的淳朴少年,他现在是星际黑帮组织“山水会”的二号人物。
他知道自己的对爱的信念已经被黑洞吸走了,眼下的自己是一部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的意念机器,摧毁一切在他前行路上挡路的绊脚石。
安德鲁陈的初恋女孩儿,最终被曾经从安身边夺走她的、她曾经死心塌地背叛安而投怀送抱的、那个横刀夺爱的男子横刀所杀。而这一切,都是组织的安排。
没有援手,没有庇护,有的只是那个女孩儿的哀怨。
还有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的安德鲁陈眼中的那片银河系的冷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