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教室里早已混乱不堪,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还有些唯恐天下不乱者,更是“梆梆帮”地敲着桌子。
“话说当年‘胖子’沈大江在‘曲南化工子弟学校’上初中的时候,那叫一个猥琐……”
第二排的一个矮个子男生站起来,转身向后,正绘声绘色描述着小胖子初中时的一些“壮举”,什么看少儿不宜的书籍、摸女生的屁股等等。
在他的口中,小胖子在初中时那叫一个猥琐,那叫一个无耻,仿佛成了全天下最坏的人。
“咦?!朱大成这小子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还好意思诋毁别人,切……”教室里一个男生低声议论。
“反正,当年在子弟学校,一个沈大江,一个朱大成,这俩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女生尖着嗓子低语。
看着教室里乱哄哄的场景,班长丁叶走上讲台,“梆梆梆”地敲了几下讲桌,大声说:“安静,安静!”
“朱大成,你给我转过身来坐下!”
“啊!”矮个子男生吓了一跳,赶快转过身来,正襟危坐。
“从现在起,大家好好上自习,不准再议论刚才发生的事儿,一切等老师回来再说!”
“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违反课堂纪律,否则,我将记录下来,按照规定扣除操行评分!”
“……”
丁叶说话的声音又尖又快,气势十足,同学们一时被镇住了,纷纷地低下头开始看书。
教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不久,外面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沉重而缓慢。
“唰!”
大家整齐地抬头朝门外看去。
“胖子回来了!”有同学小声地说。
话音刚落,一个脑袋朝门内探了探,接着,一个肥胖的身躯走进了教室的门。
正是胖子沈大江!
他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讲台没人,又看了看第三排张子明明的座位上也没人,于是停下了脚步。
“赵玉波,你出来一下!”他对着教室里最后的角落招了招手,然后又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一个瘦高个子男生匆匆走出了教室。
整个过程,班长丁叶恶狠狠地盯着,却没有作声。
“二狗子,夏老师和张子明明呢?”沈大江见男生走出来,着急地问。
“哦,夏老师脚扭了,张子明明和胖妞送她到学校医护室了。”赵玉波操着公鸭嗓子,“对了,胖子,你刚才去哪儿了?”
“刚才出去转了一趟,办点儿事!”
“还有,胖子,你既惹了夏老师,又惹了张子明明,这下可惨了,惹了这两位,相当于同时惹了全校的男老师和男同学呀!胖子,节哀吧,你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哼,别废话,你回教室去吧!我要去医务室看看夏老师!”
说着,沈大江转身而去。
医务室内,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大夫给夏老师仔细地做了一番检查。
问题并不严重,只是一般扭伤,并未伤及筋骨。
做了简单处理后,大夫就让两个女生给她涂抹点儿红花油。
“啊!”随着张子明明在她的脚踝上涂抹,夏老师低叫了一声。
“哦,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张子明明赶忙道歉,“我慢点儿……”
“要不,我来?”旁边的胖妞细声细语地说。
“别,还是我来吧……”张子明明放慢了动作,“你劲儿太大,老师怕受不了!”
“对了,明明,你继续说,最后沈大江怎么了?”随着张子明明动作放慢,夏老师眉头舒展开来。
“最后,他说我去了只会添乱,就说他自己去,我就回来了。”张子明明又在手上倒了点儿红花油,把手搓热,贴上了夏老师的足踝,“老师,您说这个死胖子是不是疯啦?说话做事一点儿也不着调。”
“他今天的举止……是有点儿反常!”夏老师转头看向胖妞,“盼湾,你和他住在同一个工厂大院,最近听说他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胖妞茫然地摇头,“他家最近一直挺好,倒是他……他自己,听赵玉波说,他昨天晚上玩儿游戏机一直到很晚。”
“哼,这个死胖子肯定是游戏玩多了,脑子糊涂了!”张子明明恨恨地说,“今天我妈明明在家休息,他偏要说我妈在银行上班,还被歹徒捅伤了,你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呃!”随着张子明明手上加重,夏老师不由自主地轻叫了一声。
“哦,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慢点儿,一定慢点儿……”张子明明连声道歉,手中的动作变得轻柔和缓,“老师,我觉得您应该让他请家长过来,好好惩治他……噫,对了,盼湾,你不是和他住得很近嘛,今天你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他家长……”
“这……”丁盼湾有点儿为难,不管怎么说,她和沈大江都是在一个大院内长大,交情匪浅。
“不用请家长了,我来啦!”
丁盼湾正欲想理由推脱,这时,只听一个低沉、深厚、缓慢的声音传来,“老师、明明同学,我错了,对不起你们!”
这个声音无比庄重、肃穆,仿佛穿透重重岁月的围墙,从遥远的时空深处透射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心生信任。
“你……”张子明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来人。
一个小胖子站在她的面前,满脸庄严、肃穆。
看着他的样子,张子明明满腔的恶言竟然感觉无法说出口来。
“沈大江,你没事吧?”夏老师开口问道。
“没事,谢谢您的关心,夏老师”,沈大江肥胖的脸上立时充满了浓浓的感激,“老师,没想到我那么惹您生气,还害得您崴了脚,你见到我,竟然没有半句责怪之词,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有没有事……我……我好感动……”
说着,沈大江抬起肥胖的胳膊,用手拭了拭眼角,仿佛有泪流下。
“明明是老师还没来得及责怪好不好?”
张子明明腹诽着,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分清站在面前正在和夏老师说话的小胖子究竟是真心还是在做戏。因为面前的小胖子从庄严、肃穆变为感激再到流泪,这几幅面孔虽然变换极快,但让人感觉都十分诚挚自然,仿佛那就是发自他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