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飞下午回到出版社,向王总编汇报了情况,王总编高兴地合不拢嘴,连连夸赞逸飞有魄力,有能力,为出版社立了一大功,并且立即打电话,让下面人在市里最气派的饭店订了一桌。
逸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静姝发了条短信,说他晚上有应酬,可能得晚点才能回去,让她别等他。然后,靠在椅子上,稍作休息,大概五点半的时候,他开车去接顾江和溶月。当他开车至会所前面的停车场时,看见顾江和溶月站在会所门口,便摇下车窗,朝着他们打招呼。
一路上,逸飞和溶月都不太说话,只有顾江不停地说着这些年的变化,以及大学同学的情况,比如谁又升官,谁又发大财了,等等诸如此类的新闻。大约四十分钟后,逸飞将车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一下车,就见六七位西装革履的人热情的迎接了上来,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出版社里的领导,为首的便是那位王总编辑。
“陈作家,你好啊!”王总编热情的伸出手。
溶月和顾江不明就里,都看向逸飞。
逸飞介绍说:“这是我们出版社的王韵王总编。”
“你们社里?”溶月疑惑地问道。
“盛唐文学出版社。陈作家可有印象?”王总编在一旁说道。
溶月优雅的一笑,伸出手和王总编相握,这个出版社对于她来说太熟悉了,这几天经常有盛唐文学出版社的人来邀请她吃饭,她当作家也有几年了,深谙此中之道,表面上是请吃饭,实际上是想约她的稿子。
她当初几次推辞掉,不是嫌出版社怎么样,而是她不想与这个城市有什么实际上的联系。因为,这个城市有逸飞,有她过去的种种记忆,痛苦的,快乐的,忧伤的,悲愤的,还有她最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这次,她回来是市长以及母校的校长几次邀请,她不好推辞,只能勉强回来一趟,她计划在这里待上一个月就离开。
现在看来,她坚辞与盛唐文学出版社建立合作关系是明智的,要不然以后得经常面对逸飞,面对自己的过去。她本是不想来的,无奈顾江答应了逸飞,骑虎难下,也只有硬着头皮吃完这顿饭。
溶月挪揄道:“王总编,你们社里的人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让你见笑了。哈哈。”王总编笑道,“咱们还是进去聊吧,来,陈作家请。”
王总编在前面领路,其余的人都跟在溶月和顾江的后面,包括逸飞。进了包间,王总编将溶月让在了上座,顾江挨着溶月左边坐下,逸飞则跟其他同事一样准备在其他位置随意落座,可没想到,他还没落座就听见王总编叫他。
“逸飞啊,来来来,你挨着陈作家坐,你们是多年不见的朋友,应该好好叙叙旧。”王总编谦让道,说话间,已经将溶月右边的椅子拉开。
逸飞犹豫道:“总编,我坐这儿挺好的。”
王总编见逸飞推辞,面色稍变,站在逸飞旁边的李问善于察言观色,赶紧推着逸飞,说:“是啊,老友相逢是喜事,你应该挨着陈作家坐。”逸飞被李问强行按在了椅子上。
逸飞无奈只得坐下,再说他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让王总编下不来台,更不想让整个饭局处于一种尴尬的气氛之下,他只期盼饭局早早结束,他早早解脱。
王总编最后挨着逸飞坐下,众人坐定,门口的李问吩咐服务员上菜。十几分钟后,酒菜齐备,李问先从溶月开始,依次给大家倒满酒,最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举起酒杯,为陈作家接风洗尘,干!”王总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溶月本不太饮酒,尤其讨厌这种场合,便极不情愿的将酒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就放下。王总编见此状况,心中不喜,但是依旧面带笑容的说道:“陈作家,我敬你一杯。”
“对不起,我不太喝酒。”溶月当即回绝。
王总编一时尴尬的站在哪儿,顾江见此,考虑要不要替溶月喝了这杯酒,却见逸飞早已站起来,端起酒杯,与王总编相碰,“总编,她不太会喝酒,我替她干了这杯。”
“我说我不太喝酒,而不是不会喝酒。”溶月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呛得连连咳嗽。
气场一下尴尬。
王总编端着酒杯不知所措,逸飞则低头不语。
“陈作家雅量。”王总编毕竟摸爬滚打了几十年,须臾之后,立即反应过来,端起酒杯亦是一饮而尽。
李问为了打破尴尬,转移话题,说道:“陈老师的作品一直很受读者喜爱,尤其是《迷雾》一经出版就突破上百万销量,轰动了整个文坛,这部小说真实的刻画出现代人的爱情观,故事婉约悲痛,被读者冠以‘小清照’之名。”
一经李问说出,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其余人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溶月瞬间被罩上了各种光环,她很不习惯的回应着每个笑脸。一圈应酬下来,她身心疲惫,便寻了个借口到洗手间躲清静,等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了逸飞。
她本想擦肩而过,不料逸飞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强行的将她拉到酒店的楼梯通道口。楼梯通道口没有灯,只有从外面走廊里透过斑斑驳驳的光,平常也不会有人通过,逸飞直接将溶月按在了墙角。
“你放开我!”溶月愤怒的想要甩开逸飞的手。
逸飞松开手,尽量的压低声音问道:“你跟顾江到底什么关系?”
溶月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冷笑道:“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就没有?!你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六年,害我找了六年,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真相吗?”逸飞情绪显然有些失控。
“那是你自作自受。”溶月用冰冷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逸飞哭笑道:“对!我他妈就是犯贱。”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溶月很冰冷的问道。
“是没意思。”
“请你让开,我要出去。”溶月觉得再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自从她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变得冷了,她爱他,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与他相爱,可是当她离开的时候她也不觉得遗憾。这么多年来她四处漂泊,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一个城市,就是不想让记忆在一个地方沉淀,她也从未回忆过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既然已经离开,为什么要回忆?回忆便代表着难忘,不舍,既然难忘,既然不舍,为什么又要选择离开?
溶月见逸飞挡在面前一动不动,便想要绕过去,结果又被逸飞一把拉了回来。
“你到底想怎样?!”溶月本不想纠缠,无奈逸飞不肯罢休。
“我不想怎样。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这个答案你大可不必来问我,你应该去问一问你尊敬的岳父,看他当年都干了些什么龌蹉的事情。”逸飞一时理解不来溶月话里的意思。他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的事情跟静姝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那你跟顾江是什么关系?”
“呵呵,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其实,逸飞大可不必吃醋,因为溶月跟顾江只是朋友关系,白天的时候正好顾江来找溶月商量些事情,溶月为了逼走逸飞,故意跟他上演了一场暧昧戏。用溶月的话来说,就算全世界只剩下她和顾江,他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谁的菜谁享用,顾江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那盘菜。
“你的心真冷。”逸飞无可奈何的一拳砸在墙上。
溶月满不在乎的回了一句,“是吗?我记得你说我心冷不止一次了吧?”
在相恋的那几年里,他们常常斗嘴吵架,而每一次吵架都是逸飞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溶月则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冷冰冰的。他觉得她心冷,且不止一次的骂她是冷血动物,对此溶月不予否认,她觉得心冷挺好,最起码在他怒吼的时候她可以避免跟他发生正面冲突。但是,她不知道,这样恰恰更加激怒逸飞,如果说,每次吵架的时候她会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哭泣,或许逸飞就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只不过,溶月就是这样一个女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她都不会表露出来,她不哭是因为她觉得泪水是最无用的东西。她讨厌他大吼大叫,她更讨厌他流眼泪,可是逸飞什么都好偏偏这两件事做不到,所以渐渐地她也不再去说他,而是用冷漠对抗他的暴怒。
“你本来就是冷血。”逸飞大声说道。
“请你小声点,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溶月冷冷的警告道。
逸飞用手拍着自己的脸,说:“我早都没脸了。”
溶月冷笑了一声,拨开他想要往出走,结果刚走到通道口,又被逸飞一把拉了回来。他使尽全身的力气愤怒的将她按在墙角,黑暗中,他将她圈在他的身体内,两个人近的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
逸飞呼吸急促的说道:“你到底想怎样?你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溶月尽量避开逸飞的呼吸,脸别到一边,仍是很冷静地说道:“不是我想怎样?而是你想怎样?你觉得我折磨你,那请问,是谁一直纠缠不放?是谁一直没事找事?”
“是我,他妈都是我!”逸飞异常悲愤。
“我觉得咱们没什么好谈的。”
溶月试图用力推开逸飞,可是逸飞就像一尊石雕一样一动不动。无奈之下,溶月挣扎着掏出手机,翻到顾江的号码。
“你干什么!”逸飞见状一把夺过手机。
“我要让你们出版社的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溶月丝毫不退让,上前想要抢过手机,可是她毕竟是个女人,自然没有逸飞的力气大,几番纠缠下来,她感觉胳膊酸痛,无奈之下,便一口咬在逸飞的胳膊上。逸飞顿时疼的大叫一声,挣脱之时,手机早已被溶月夺过,并且伺机跑了出去。逸飞揉了揉胳膊,重新回到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衣服,洗了把脸,才不急不缓的回到包间。
“逸飞啊,去个厕所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实说,是不是想躲酒?”王总编笑着问道。
逸飞重新坐下,强颜欢笑道:“我自然是没有您的海量了。”
“哈哈……老了,不行了。”王总编摇着手说道,“你也该敬陈作家一杯酒,老同学相逢可不容易啊。”
逸飞端起酒杯,说:“总编说得对,来,我敬你一杯,祝你和老顾和和美美。”说完话,逸飞一饮而尽。
溶月也不理睬,站起来一脸歉意的说她身体不舒服,想早早回去休息。王总编以及其他人一听,都热切的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只是敷衍的说有些感冒,便拉着顾江急匆匆离开。王总编一行人送她和顾江到酒店门口,殷勤的寒暄了几句,他们才打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