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中心大陆的连横山脉中有一处别致精细的中宫,这便是闻名世俗,在道途中又亦正亦邪的“七秀坊”。
七秀坊真正的宫坊雕栏画栋,轻纱幔装点处处,乐声缭绕不断。画廊间,每隔几分钟便有身着轻纱儒裙的妙龄女子踩着莲步穿行而过。
七秀坊宜兰园里一间精奢的卧房里,穿着水蓝色对襟小褂,鹅黄色纱裙的少女正小心翼翼的用小勺给还在昏迷的小灵狐喂药。
岑泽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渔村事故的半个月以后了。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双满目透着惊喜的灵动大眼。如此近距离的大胆对视,让岑泽下意识反应猛然向后退去。结果因为腿上的外伤未愈,在柔软的床铺上打了个趔,趴在了铺面上。岑泽有些呆愣的一顿,‘我这是怎么了?’
头顶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一双纤细的手轻而易举的将岑泽捧起来,放在了腿上。“小狐狸你可终于是醒了,不枉费我家莫离这样子细心照顾你。”一面说着话一面轻轻抚摸着岑泽的脊背。
岑泽还在自己从人变成兽的惊愕中难以自拔,故此对于少女的抚弄毫无挣扎。他抬着脖子一双狐眼直愣愣的仰视着这个陌生的女人,从她瞳孔的倒影里能看见自己,是真的不再是一个人。瞳孔里映着的是一只小白狐,拼命的仰着脸,眼神无辜又呆滞。看着自己这般愚蠢的样子,突然想起幼年时养父岑世偏房小妾养的那只白猫,竟是与宠物无别了。岑泽刚挣扎的躲开想要抚摸他脑袋的手,却一下子腾空被端着前肢凌空架起来,惊得双腿不免扑腾不断。
“噗,哈哈哈”,少女放肆的笑的大声,“小狐狸你别紧张,你这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不过......无双姐姐很好奇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呢?”
岑泽一听,身子一僵,骤然又猛烈的挣扎起来,‘我身为男子怎可以这样被一个女子检验正身’。顾不得外伤未愈的疼痛,小爪子一挥就抓破了百里无双白嫩的手。
百里无双手一疼,自然猛地松手,任由岑泽从她手里坠落。在旁紧张着的莫离眼疾手快,身形一动便伸出双手将即将自有落体的小狐狸捞回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温柔的抱住怔忪的岑泽,一只手快速的比划着,眼里的神情又是紧张又是责怪。
“好了好了,你说什么都对。我不这样了好吗?莫离你可千万别哭啊。”百里无双无奈的看着莫离那副紧张得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内心里一片柔软。
这个可怜的女孩儿,是她五年年前在世俗一间分坊中“捡来”的。那时候的莫离衣裳褴褛破旧,身上是密密麻麻的鞭痕,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好的肌肤。冲进七秀坊里来的时候,满嘴鲜血,一开口就落了衣襟满满的血污。苦苦的抓着母亲的裙角,任凭侍女怎么在她身上踢打都不肯放手。
好不容易求得母亲的收容,让大夫来检查的时候,入眼的是满身的伤痕,大大小小,因为天气炎热许多都化了脓。新的旧的,全是一片血肉模糊。身上中了上千种毒素,却还那样子顽强的活着,声带被毒物侵蚀的无法言语。
成为七秀坊里的孩子,她一直都是最努力的,五年下来,因为身上解不掉的毒素,周身筋脉堵塞无法像内门的弟子那样修习术法,步入修途。却靠着自己的毅力,挨过一次又一次的毒发,生生练就了一身的毒术。这样的能力足以在世俗分坊里做一个坊主,却依旧留在自己身边,多次遇险更是以命相护。怎能不让她对这个同龄的女孩儿疼惜几分,心软几分。
莫离收起方才那副‘你不听话我就哭’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自顾的就抱着岑泽,把他放在卧室的桌上,从托盘里拿来伤药和纱布,给他换药。看着他因为挣扎而有裂开的伤口,满眼都是心疼。
岑泽闻到莫离身上有股似曾相识的气息,不免有些心安,许是因为这个女子多日照顾自己的缘因,他也不做多想。能逃开方才那个肆意妄为的女人的魔掌,心上已经是万分庆幸了。自己然莫名其妙成了狐身,自兀烦恼也没用,不若先好好治伤,兴许能早些变回去。
这样乐观的想着,便安顺的趴在桌面上,任凭莫离在他身上轻柔的上药,时不时还会抬起前肢方便她缠绕绷带。
这样一副平和的景象,看的百里无双有点儿吃味儿,“莫离,明明是我央着哥哥把这只小狐狸带回来的,它怎么就只喜欢亲近你,就不许我摸一摸它呢。”说着便坐到莫离身边,使得岑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百里无双冲着岑泽办了个鬼脸,吓唬道:“你可是本小姐我带回来的,莫离也是我的人,你要是这么躲着我,小心我待会儿就把你丢出去。哼!”
岑泽懒懒的抬头看了百里无双一眼,把头一转,就当做自己没听见。弄得百里无双既觉得万分掉面子,却又不忍心处置他......
女子的闺房里百里无双一直试图逗弄岑泽,后者却是百般不予理会,莫离则是嘴角微微含着笑意,拿着小勺一口一口的给岑泽喂食汤药。
正巧百里无双严肃的对着莫离要求给岑泽验身,是只公狐狸,还是母狐狸的时候,恰巧一个绿衣侍女进来,解救了岑泽尴尬又忐忑的处境。
“无双小姐,坊主回来了,正在大厅里,要您过去呢。说是要您带着莫离姑娘和您外出归来时带回来的那只宠物一同前去。无忧少爷已经到了,就等您了。”绿衣少女一脸谦恭,低垂着眉眼。
百里无双撇着嘴,嫌弃的挥挥手,“行了,你先行一步,我和莫离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