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未出所料,陆芷儿被燕皇一眼看中,赐了玉,曦月看着走下来的陆芷儿眼中,有一抹死灰之色,曦月劫后余生激动的心情不由阴霾下来。
共三十二人。二十五人被赐玉,七人赐花,弘王要了两人,皇后要了两人,贵妃要了两人,德妃要了一人,二皇子辛无疑和三皇子辛无忌一个也没有要,当然那辛无忌是求而不得罢了。
有个少女被赐了玉,竟惊吓得在驾前当众晕厥过去。内侍大怒,欲让人拖下去,而那燕皇竟然哈哈大笑,吩咐将人直接抬到龙床之上。
“禽兽”!曦月咬牙切齿。
一场让无数人心思牵动的采选,终于在曦月的咒骂声中落幕了。
——
却说这外面的纪府,早已了乱成一片。戒玉暴走后,纪原在宫门口等到酉时,宫门关闭了,这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府中。
府中人等从莲儿口中得知了缘由,不禁哭声震天,曦月从小冰雪可爱,大家都往心里疼着,可如今老夫人刚走,小姐就遭此横祸。
纪原一瞬间早了十岁,像丢了魂般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任人喊门也不应,手中拿着一个紫檀小盒呆呆的看着。
陈氏见老爷把自己关在房里,公子又不见了,只得收了悲痛,开始张罗小姐的后事,人没了,好歹尸首要送回来吧。
第二天天刚亮,便有人在外面喊门,陈氏惊了大跳,想着怕是宫里送小姐的尸首来了,忙让馨儿去找老爷,自己急急去开门。
打开门来,站着两个宫人,陈氏想着曦月救她一家三口于水火,善人却没得善终,不由大哭着喊着:“小姐…”。
宫人下了一跳,看着她:“你这是做甚?如此喜事却嚎哭不已,莫不是想让陛下治你大不敬之罪。”
陈氏一愣,看向宫人的身后,并不见有人抬着棺材,
“大人,这…。。我家小姐她…。”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纪原疾奔而至,“月儿…。”
到了门口却也一愣,宫人见这纪原也莫名其妙,不由回道:“你家女儿入了选,自然留在宫中,怎会回府?”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宫人见这纪原衣衫不整,疯疯癫癫,简直如丧考妣。
递上文书,道:“纪府之女纪曦月,已被陛下亲点赐花,留于德妃娘娘宫中为俾”,说罢,直言晦气,抬脚走了。
纪原呆立原处,稍刻问莲儿,“他们说什么?”
莲儿抹着泪,又是哭又是笑,“小姐没死,小姐没有死,他们说小姐被陛下赐花,在德妃娘娘宫中做了宫女”…。言罢眼睛却直愣愣的看着纪原,众人随眼望去,却惊愕的发现,纪原一夜之间,乌黑的头发变得花白……
“快。。快…去把戒玉寻回来,快去!”纪原有点语无伦次的指着段念。
——
段念把戒玉平日去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不由心急火燎,抬头一看,却走到了吏部尚书的府前,不知公子是否和重阳公子在一起呢?段念欲上前相问,可自己一个侍童,又没有门贴,再说若是重阳公子问起,自己如何作答,不由踌躇不已。
却听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在他面前站住,:“哈哈,这不是我那戒玉兄长的剑童吗?怎的在此徘徊?”
段念闻声一看,原来是杨珩,不由大喜,问道:“杨公子我家公子可在你处?”
杨珩虎目一瞪“我只与你打个招呼,你却问我要你家公子,你这剑童不跟着主子,到处乱跑作甚?”
段念哭笑不得,只得说昨夜戒玉离家不曾回府,这会儿奉老爷之命在寻人,本想去重阳府中一问。
杨珩皱眉道:“我刚和重阳兄分开,这会他还没有回府呢,这一日我们都不曾见过兄长。”
段念着急,欲去别处找寻。杨珩喊住段念,想了想,问道:“戒玉兄离家时心情可好?”段念不明其意,摇摇头道:“极为不好”。
杨珩点点头,让段念上了他的马,策马狂奔而去。
段念不知杨珩要带他去何处,眼见出了西城门,又不好多问,只得由他。又跑出约莫五里路,来到了一处山丘下,郁郁葱葱,满山怪树奇石,人烟俱无。段念问道:“这是何处?我家公子怎会在此?”
杨珩扔了缰绳,往山上走去,“在与不在,一看便知”。
两人走了一阵,果然看见戒玉的马在山间游荡,看到段念高兴的打了个响鼻。段念奇道:“公子真乃神人也!“杨珩笑笑,并不多言。
临近山顶,远远看见有一座竹庐,面朝山崖,竹林如女子的裙摆袅袅,宛如画中。走到竹庐,便闻到一阵酒气熏人,那竹榻上果然卧着戒玉,似乎是醉了又似乎是睡了。
“公子…公子…。。”段念唤着,可人却不见醒来。
段念晃着他,大声道:“公子,小姐无恙,小姐好好的在宫里头呢,你快醒醒,老爷让你即刻回府”。
躺在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血红一片,煞是吓人。真不知这一天一夜他都做了些什么。段念心中一酸,若是自己的妹妹没了,自己也怕是肝肠寸断吧,听说少爷和小姐也非嫡亲,竟然如此,可见感情笃深。
戒玉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叠,变成了段念,
“你说什么?”生意嘶哑,如刀锋刮石般刺耳,听着渗人。
“我说小姐无事,今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人,说小姐被陛下赐花,留在德妃娘娘处做了宫女。”段念又说了一遍。
戒玉回了魂,坐了起来,眸子闪着金芒,“当真?!”
“千真万确,小人亲自在一旁听得真真的,老爷让公子马上回府”。
戒玉闭上眼睛,星目中有泪落下,曦月!他的曦月还活着!他的曦月还在宫里等着他去救她!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机会!
上苍垂怜!祖母庇佑!总算没有夺走我最珍贵的东西!今日之痛,我必不会再受之!
睁开眼睛,看着一旁负着手,临风而立的杨珩,他极目望远,不知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戒玉心念疾转,对段念道:“你骑我的马先回去,告诉伯父,我晚些便回府。”段念已熟知戒玉的习性,不喜多问,便应诺下山去了。
戒玉起身站在山崖,迎风而立,白衣飘飘,长袖翩翩,一轮红日偏西,已呈落日之势。
“珩弟真乃神人也!”
“呵呵,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说的话都如出一辙”杨珩大笑道。
“二个月前,他不过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沦落金都的一个流民罢了。”
“兄长仁义,才会让人付之真心。见兄长兄妹情深,倒叫杨珩羡慕不已,若哪日小弟遭遇不测,兄长能为我掉一滴泪,杨珩也不枉为知己者死了”
“珩弟缪赞,今日能找到我,说明我们心有灵犀,早已是我戒玉知己,绝非巧合能解”。
“我杨珩一介莽夫,这些时日自遇到兄长,如夜中明灯,才恍然明悟路在何方”,
戒玉笑了,黑眸深深,看着杨珩道:“这盏灯或许照向的并非锦绣大道,也可能是通往荆棘之地。”
杨珩眼神悠悠,看不太分明:“我若是喜欢那锦绣大道,凭我父亲的恩荫,或许早就攀了山顶了。”
戒玉面色沉沉,眼中滑过莫测的锋芒,看着那轮红日,“太阳就要落山了!”
杨珩仍旧嬉皮笑脸,“有兄长这盏明灯,纵是黑夜又有何俱?明朝新日会照常升起。”
戒玉看着杨珩,杨珩也转目看向戒玉,四目交接,片刻,又分开了。
“我想见英王之子。”戒玉道,
“……。。“杨珩掩饰不住一丝惊愕,
“兄长云山雾罩,总是让小弟惊奇不已…”
“贤弟血性男儿,让戒玉惺惺相惜…”
两人相视对笑,“如此,杨珩唯兄长马首是瞻…。”
杨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必帮兄长寻到那斩月剑!”
…………。
那红日渐渐失了光芒,极不情愿的坠下,被黑黑的云层吞噬……
——
曦月被掌事嬷嬷带走了,新入宫的不管是妃嫔还是宫女,都要到尚礼司学习礼制礼仪。妃嫔和宫女自然是不在一处的,曦月在这深宫中只认识陆芷儿一人,可如今见上一面都难了,更别提相互照应。
和曦月一起的还有四人,几人虽神色忧伤,倒也谈不上悲切。曦月心中牵挂着府中等人,嬷嬷告知,宫中自会派人前去告知,这才放下心来,相必知道了自己如今的情形,父亲和戒玉总能放下些心来吧。
曦月行差踏错走到如此地步,也只能暂且撇去伤怀之心,鼓起勇气来面对眼前的事了。
可遇到的第一件难事,居然便是那月容膏!曦月的梅花胎印,从小便被纪原遮掩,亲自调制了可以遮盖的香膏,戒玉少时便问纪原,妹妹的胎印并不难看,何故要遮盖?纪原只道:“女儿家太过引人注目,会招至祸端。”在这深宫之中,曦月想着今日无极殿中燕皇看着众女,,如猎人看着小兽般灼灼的眼神,对此话深以为然。遂挽了青丝做了髻,小心的将那梅花印遮住。
授教的是个三十左右岁的管事女官,姓段,众人唤她段姑姑。段姑姑也是宫女出生,貌似没有什么背景,坐到这个位置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终日沉着脸,执法严苛,不留情面,众人心中都有点怕她。
几日后,终于学完了礼制,开始练习礼仪,每人头上顶了一个梨,从午时站到了申时,几个女子在家中也是娇养着的,何曾吃过这个苦头,不久便摇摇欲坠,双股战战。
段姑姑冷着脸道:“你们以为在这宫里还和自个府中一样吗?在府中你们是众人伺候的小姐,到了这宫里,便是伺候别人的下人,没有那么娇贵,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主子在那里赏花,你们就要在旁边站着,主子赏一整日花,你们就要在那里站一整日,若是失了仪态,挨板子丢了性命的就是自己。”
众人苦着脸应诺,咬着牙站到了申时,当沙漏漏下最后一刻,几个女子都瘫软在地,小腿肿得如大腿般粗,一按一个印子。
有个年纪小些的少女,抱着腿忍不住偷偷哭起来,“我好想我娘亲”,
众人都红了眼圈,曦月咬着牙,大大的眼睛也蓄着泪光,“我好想你,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