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护卫着虚弱的项堇,一路狂奔。项梁和项羽则殿后,且战且退,正相持不下时,斜刺里一骑飞驰而至,大叫道:“公子,我来也。”便上前助战。项梁惊道:“贾狐,你如何在这里?”“唉,一言难尽。自那晚失散后,我便隐身城中,伺机救主,无奈独力难支,只得作罢,而后潜出城外,栖身于此处不远的一户人家。方才忽闻厮杀声四起,急忙探看,见你们已将主公救出,欢喜之余,特来助一臂之力。”项梁大笑道:“来得真是时候呀。”于是三人合力将秦军击退。
数人又狂奔了一阵,回头一瞧,见秦军早没了踪影,这才放了心,便纵马缓行。项梁急问道:“叔父,你是如何被擒的?”项堇叹了一口气,“二个月前,我率领众义士在临淄城外的一个隐秘处扎营,与齐军约定明早夹击秦军。不料到了半夜时分……唉!”项伯插话道:“半夜时分,叔父忽然发现贴身侍卫胡威失踪,忙令人搜寻,却一无所获,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急令诸军拔营,行了不到半里地,火光四起,大批秦军蜂拥而来。鏖战过后,将士多半战死,叔父受伤被俘,只有我率领贾狐等少数义士突出了包围圈。却不知何故,此后时常遭遇叛将胡威、秦将潘图等贼军的围攻,苦撑了十多日,众壮士或死或俘或溃散,终至只剩下我一人一骑。”不禁又恨恨地叹了一口气。众人一时也无话,气氛有些凝滞了。
项羽忽生疑惑,警觉地盯着贾狐,问道:“不知先生当时是如何逃出来的?”贾狐吃了一惊,强作镇定道:“那晚我与众义士拼力死战,无奈寡不敌众,只得且战且退;厮杀了半日后,这才发现我周围已无一个同伴了,不免有些惊慌,只好与秦军虚与委蛇,瞅了个机会,趁机逃离了包围圈。脱离虎口后,不敢大意,为免抛头露面,惹人注意,只好栖身于山林野泽之中,伺机搜寻故主,无奈天不遂人愿,苦寻了多时,却一无所获,因而终日苦闷,只得继续闲云野鹤一般地四处游荡,正觉得前景无望时,不想那日碰巧遇到了项公子。真是天可可见,三生有幸。”言毕,又长叹一声,又抹了一把幸福的眼泪,而后知足地笑着,神情满足地立着。
项羽依旧有些狐疑,警觉地问:“先生之言,可是发自肺腑?”贾狐脸色突变,愠怒道:“少公子莫非怀疑我?”神情忿然,忙向另三人恭谨地作揖道:“主公,二位公子,既然项羽疑我,那我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既如此,望二位公子悉心照料主公,小人先行告退!”长叹了一口气,正欲离去,却被项伯热情地拉住了,“先生何出此言?籍之言论,小儿之语,不可与之计较。还望先生缓行一步,以助我等一臂之力。”
贾狐见项伯态度诚恳,心里欢喜,却不露痕迹,只是转头瞥了一眼项羽,疑虑道:“可……他……”又叹了一口气。项羽见状,不禁火起,欲待发作,却被项梁止住了,“籍儿,不得无礼。速向先生道歉!”“啊!叔父,这……”项羽有些不情愿,迟迟不语。
项堇干咳一声,发话道:“籍儿,贾先生跟咱们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虽屡屡遭遇挫折,对咱们却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可谓忠义之士!你不应该疑他呀!”贾狐插话道:“狐受一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主公信任我,狐定当继续效犬马之劳,虽九死而犹未悔!”又恭敬地行礼。项堇哈哈大笑,还礼道:“先生言重了。我怎么会不信任先生呢,在我的心目中,早已视先生为左臂右膀呀!”言毕,转头面向项羽,“籍儿,还不速速向先生致歉,更待何时?”
项羽无奈,暗地里骂了一句,“呸,老狐狸,花言巧语!”脸上却含笑道:“先生在上,方才多有冒犯,还乞恕罪。”贾狐暗想:“这小子很有心机,不可小觑。哼,日后看爷爷如何收拾你。”却显现出一副坦然的神态,大方地说:“嘿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适才公子之论,可以理解,我不会放在心上。”
项堇仰天大笑,“如此甚好。万事和为贵,无罅隙为重。”抬头望了望天,“时候已不早了,须寻个隐秘的栖身之地,以防贼秦搜捕。”贾狐笑道:“前些日子,自潜逃出临淄城后,在此处晃荡了数日,故而对附近的情况虽然谈不上十分熟悉,却也不算生疏。”项伯闻言大喜,催促道:“既如此,先生可有安稳的藏身之处?”“这?”贾狐暗自欢喜,有意识地瞥了一眼项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项堇知晓他的心意,爽朗地笑道:“先生有话,但请直言,我等绝无疑虑。”瞧着项羽,别有意味地说:“籍儿,你说呢?”项羽暗想:“这鸟人如此忌惮我,必是心里有鬼,看来决非正经的汉子。哼,若被爷爷抓到了把柄,定将你大卸八块。”虽有此念头,脸上却不露痕迹,自然地回道:“祖父所言甚是。”于是满脸堆笑,诚恳地行礼,“先生在上,望不吝赐教,指一条明路,以解我等的困厄。待日后方便之时,定有重谢。”
贾狐大喜,“总算瞒过了这个猴精一样的小子。”脸上却正色道:“为人臣者,理当忠心耿耿,不生二心。岂敢挟恩求报呢?”项堇点头赞道:“先生真乃忠义之士呀!”贾狐不免有些愧疚,“主公如此信任我,我却……唉,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虎狼之国——秦国已经灭了可与之抗衡的六国中的最后一国——齐国,天下可谓已经大定,继续存复国之念,与大秦为敌,无异于与虎争食,身首异处事小,祸及宗族事大呀!”不禁又有了动力,暗除颓然之心,复显慷慨之态,“主公言重了!”虽笑容可掬,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直视别处道:“翻过了这座山,再行个数十步,便可以看到一座废弃的宅第,那里环境清幽,人迹罕至,可权且安身。”三人都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