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有些不舍地说:“刘季,待安稳下来后,必来庄上小住几日,如何?”刘邦欣然应允,于是众人依依惜别。行了不多远,王陵勒住骏马,掉转马头,猛抽一鞭,折而复返,兴冲冲地大声嚷嚷:“刘季兄弟,樊兄弟,请留步!”
二人止了步,见众人飞驰而来,便迎了上去。刘邦笑问:“王壮士,可有要事?”王陵从马上跃了下来,跑至跟前,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兴致盎然地说:“鄙人在沛县叱咤风云数十年,按理说,也见识了不少英雄,结交了许多好汉,却从未见过英武如兄弟者。今日一会,一见如故,内心里着实欢喜得紧,喜悦之情,委实按捺不住。方才刚一离去,一股惆怅便升了上来,真是人不思走,马不思行,因而去而复返,再来见兄弟一面。”刘邦闻言感动不已,“兄长真是性情中人哪!邦自与兄长会面后,也是相见恨晚,亦愿常伴左右呢。”
王陵兴奋难抑,提议道:“兄弟,我是一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咱们既然如此投缘,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如何?”刘邦大喜,欣然应允,因王陵年长,便施以弟见兄之礼,旁人见状,也都欢喜不尽。随后众人便再一次不舍惜别了。
“兄弟,明日一定要来庄上看我呀!”王陵在马上又一次回过头来,又一次大声高喊。刘邦大笑着回应,“知道了,兄长,明日必去。”而后和樊哙肩并肩,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当晚,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又兴致不减地说了一夜的话。
不知不觉间,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刘邦和樊哙早早地起了床,穿好衣,稍加整理后,望王家庄而来。路上,突遇一队出殡之人。二人忙退至一旁,驻足不前,一边好奇地望一边静静地听。过了一会儿,刘邦忽有所动,赞赏地说:“这萧声吹得极佳,忧中带乐,乐中夹忧,忽忧忽乐,时而似在哭泣,时而像在倾诉,时而如哀叹逝者,草木同悲,时而若安慰生者,天地同助。”樊哙惊道:“我怎么没听出来?”又仔细地听了一阵,摇了摇头,“只觉得好听,别的实不知。”刘邦哑然一笑,往治丧的哀乐队中一瞧,“这吹萧奏挽歌的汉子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樊哙伸手一指,笑道:“季哥,看到了么?就是那个人。”刘邦凝神一瞧,笑道:“这人身材魁梧,想必孔武有力,可是看他的面容,却憨厚得很。咳,天下之大,真是什么人都有啊!”樊哙点了点头,笑道:“季哥,该上路了吧?”“嗯,好,走。”于是二人又大步向前走。
临近王庄时,王陵已笑呵呵地前来相迎了,“二位兄弟,怎地此时才来呀?”樊哙大笑道:“不是我们来得晚,而是兄长太心急了!即使再晚一个时辰来,也还早得很呢。”王陵哈哈大笑,客气地引二人进了庄。
“兄长,今日庄中上上下下怎么像过节一样,人人喜气洋洋?莫非有甚喜事不成?”刘邦惊疑地问。王陵哈哈大笑,“当然有喜事,此事还与二位有关呢。”“我们?”刘邦和樊哙大眼瞪小眼,“莫非是为了欢迎我们?”王陵点了点头,“正是。”“哦。”两人既惊诧又感动。
“昨夜我与家母说起二位,说你们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英雄。家母不信,说要亲眼见识一下,因而我领你们去会一会老人家,如何?”两人欣然应允,于是穿过厅堂,转入回廊,远远地,见一花白头发,面容慈祥,衣着得体,气质非凡的老妇人客气地迎了出来,便快步上前,以礼相见。
王母细细地朝二人打量了一番,赞许地点了点头,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尽了主人礼数后,便将王陵拉到一边,笑道:“我儿所言非虚,此二人器宇不凡,皆为天下英豪;其中姓刘名邦者,尤其不可小看,其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霸气,望之令人生畏,前途不可限量,久后必有惊天动地的大成就。我儿万不可怠慢了他。”王陵闻言大喜,“既然母亲都如此看好他,孩儿又怎敢怠慢呢?”“我儿有此心便好。嗯,过去吧,不要让二人等得太久了。”“好的,孩儿告退。”于是王陵乐呵呵地靠近二人,王母则进了内室。
王陵引领二人入了宴席,分宾主而坐,而后一边饮宴一边赏乐,不知不觉中,已近晌午了。刘邦和樊哙互相瞥了一眼,心领神会,便起身告退。王陵虽然不舍,却也只好应允了,笑道:“二位贤弟,我送送你们。”
于是三人离了客厅,东绕西转,进了院子,其时庄客们正在练箭,而一只大黄狗则在旁边欢快地啃骨头,一见生人靠近,便凶狠地嗷嗷叫。王陵忙制止了它,笑道:“这畜牲认生,二位勿怪。”刘邦笑道:“看来这狗忠诚得很。”王陵点了点头,“不只如此,力气大,攻击性也强。”“哦。”刘邦靠近了看,不想那狗忽然跃起,扑了过来。刘邦忙后退了一大步,定睛一看,那狗虽已为铁链所阻,却一边奋力地挣扎一边拼命地大叫。
刘邦大笑道:“这畜牲果然好本事!”一抬头,见樊哙正饶有兴致地看庄客们射箭,便也靠了过去。王陵乐得二人不走,便欢快地相伴左右。
樊哙又观察了一会儿,觉得手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大叫一声,“拿弓箭来(1)!”王陵急令一庄客给予弓箭。樊哙接了过来,弯弓搭箭,弦响箭发,正中靶心。众人见状,正想喝彩,不想庄门外忽然有人大声叫道:“好箭法!”
(1)弓箭:有关制造弓箭的技术,先秦时代即已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考工记?弓人》记载了当时制弓已用干、角、筋、胶、丝、漆等“六材”。汉代的弓则多为复合弓,也有少部分的单体弓。箭由箭头、箭杆、箭羽三部分组成;箭头,又名箭镞,先秦时多为青铜,后多为铁制,头锐而底丰,式样主要有三菱形,三角形,圆锥形等,其刃薄而锋利,旁有槽。箭,又名矢,是一种借助于弓、弩,靠机械力发射的具有锋刃的远射兵器。因其弹射方法不同,分为弓箭、弩箭和摔箭。弓用之箭较长,约为70厘米左右;弩用之箭较短,在50—60厘米上下。用山杨木、白杨木、接骨木、白桦木、柳木等较轻材质制作的叫飞箭,射程较远;用白蜡木、角木等重材制作的叫重箭,虽然因自重较大而射程较近,但近距离的穿透力更强。
众人顺声凝神一瞧,见一方脸阔嘴,憨厚老实的壮汉挑着一担薄曲(1),健步如飞地进了门。来人笑容可掬地大叫道:“王庄主,应老夫人之约,特意送薄曲来了。”王陵笑呵呵地令一庄客收了,问道:“周壮士,听你方才之言,莫非也懂箭法?”那人笑而不言。“如此看来,那就是会了?”“呵呵,略知一二。”“好,拿弓箭来!”于是一庄客将弓箭给了,那人便拉弓放箭,嗖的一声,正中靶心,惹得众人齐声叫好。
(1)薄曲:蚕箔(hě)。用芦苇或竹片编成的养蚕器具,如席子与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