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的追悼会没有放在殡仪馆,而是在公司礼堂隆重举行。会场布置的肃穆庄重,巨幅的彩色遗像是祁丹生前最喜欢的照片,仿佛她仍在簇拥的鲜花中灿烂地微笑。播放的哀乐是邓丽君演唱的一首首勾魂摄魄的缠绵情歌,车间里那不知疲倦的机器也悄然停了下来,所有员工在会场内外垂首而立。他们都不同程度地接受过这位美丽的总经理的恩泽,也都从心里真真地表露出对心中女神离去的惋惜及不舍。
彭伊叶一身黑衣,主持追悼会。她先请出祁丹的弟弟祁原讲话。
祁丹的弟弟祁原是北华大学副教授,他是祁丹被送进重症抢救室后第一个赶来的家人,也是祁丹生命最后一刻的见证人之一。他缓缓地告诉大家,姐姐祁丹留给世人最后的话是:“我不想走,我不想让年迈的父母悲伤,我不想让我的丈夫、女儿思念,我不想离开融入我心血的踏梦公司,亲人们,无论我走多远,我的心永远在你们身旁!”
听了祁原转述祁丹临走前说的话,在家属区的祁丹父母哭出了声,从美国匆匆赶回来的女儿不顾一切地跪扑在母亲遗像前泣不成声,彭景江强忍着涌出的泪水,握着拳头,浑身颤抖,所有人都为之倾情动容,整个大厅里传来的是压抑而低沉的哭泣声。
彭伊叶连忙让人找来椅子让两位老人坐下,彭伊叶、伊霞等把祁丹女儿搀扶到原位。彭伊叶来到彭景江面前,小声问:“老爸,可以继续吧。”彭景江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点点头。彭伊叶按仪式程序,请董事长彭景江致悼词。
彭景江走到遗像前,慢慢地掏出写满两页的稿子看着,嘴唇颤抖着,几度欲言,几度又止,抑制不住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地滴落在稿纸上。在场的人们都静静地看着彭景江,陪着他簌簌落泪。
彭景江把稿纸叠起来,放入兜里,抬起泪眼,声音嘶哑而幽咽:“对于祁丹总经理,什么话都表达不尽我们对她的爱戴和怀念之情。她是我们公司的创业者和见证人,是我们公司发展壮大的头号功臣。她和公司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昨天,又和我们一起开拓蒸蒸日上的今天,而我们的明天——她也一定会与我们辉煌的明天同在。她是我们公司每名员工的师长,是我们最尊贵的知心大姐,是公司扬帆远航的掌舵人。正因为有了她,我才能放开手脚地大干一场,我才能避免因头脑发热而莽撞行事,公司也才能日新月异的向前发展。可是……可是,可是我们的祁丹祁总,你怎能丢下公司,丢下我们就独自上路了呢?我们……我们再遇到事情找谁……找谁能……能给我定……定夺啊!……祁丹……祁丹啊……”巨大的悲痛,心中的空落,让彭景江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刻,他把积蓄在心底的爱恋、感激、欣赏、失落、懊悔、悲痛,全随着泪水尽情地宣泄出来。她是他心中的玫瑰,她是飞进他心窗的蝴蝶。而今,玫瑰谢了,蝴蝶飞走了,他的精神被掏空了,他永远失去了生意上的得力伙伴,梦中的红颜情人。
会场的人们,开始还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彭景江的倾情诉说。可当看到平日威严凛凛的董事长,竟像一个伤心欲绝的孩子那样悲痛欲绝时,众人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都真真地感受到了失去至亲的悲恸情怀。他们开始还抑制情感地低声呜咽,而无法控制的悲伤迅速形成了共鸣。霎时间,哀声四起,哭声大作,偌大的追悼会场,顿时成了悲情的海洋。为一个不舍生命的殒去,为同悲痛与共挽情的尽情表达。
在场的人,特别是在场的女人,不禁想到了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死了,能有一个男人为自己如此动情,能有这么多人由衷地抒发怀念之情,那死也是最幸福的时刻。
彭景江不顾一切的悲恸哭声,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同时,也深深地打动着几个人:祁丹的父母、祁丹的丈夫和女儿、祁原、伊翠和彭伊叶。尤其是他哭诉中的悼词,字字情,声声悲,化解了贮存在这特殊人群心中的猜疑,唤起了千寻难觅的真情,敲打揉搓着他们的心灵。这是纯洁的大爱,这是真挚的交往,这是相互敬慕的尊重,这是可歌可泣的生离死别。虽然他们曾在不同的方面承受着这份情感的戒忌与纠葛,但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这浓浓的情愫所融化,都在不知不觉地为之动容,融汇其中。
悲痛欲绝的彭景江站在祁丹的遗像前,久久不肯离去。彭伊叶过去小声对他说了什么,彭景江抬起婆娑的泪眼,蹒跚移步,伊霞和扈广前上前把彭景江搀到一边。
彭伊叶宣布最后再向祁总告别,人们齐刷刷地静默下来,垂首肃立。突然,一个悲声从人群中炸起,随着“祁总你不能走哇”的恸哭,只见苗犇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扑到祁丹的遗像前,跪在地上,举着双手哭喊着:“祁总,祁总!你是难得的好人呐!我……我对不起你呀,是你让我把自己当人看了,如今又让我过上了安定的日子。可你……可你为什么这么就走了啊,也不给我赎回自己,向你当面表达的机会呀,祁总……祁总……”
彭景江为苗犇的表现再次动容,他上前拉起苗犇,哭着对他说:“你能记着祁总的好,祁总就没有白为你操心,让我们都记住祁总的功德,为她祈祷吧!”说完,和苗犇一起向祁丹遗像深鞠一躬,起身拉着苗犇欲往外走,扈广前紧赶一步,上前搀着彭景江的胳膊走出悼念大厅。
人们怀着悲痛陆续地走出悼念大厅,彭伊叶组织人员拆卸花台。远远地站在人群后排的一个人没有离开,他默默地来到祁丹的遗像前,伫立着,久久地凝望。
彭伊叶见状,来到那人身边悄声问:“请问先生您是……”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专注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他没有擦拭,而是任其流淌。他带着哭腔一字一顿地说:“祁总,虽然咱们相识的时间很短,但你的思想品德感染着我,你的人格魅力影响着我,你的进取精神激励着我,你是最值得让我尊重的人。彭总去我那里说你有病时,我说过要来看你,而今,我却来晚了,我……”那人说不下去了。
彭伊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试探着问:“先生,您是不是简……”
那人冲彭伊叶微微点点头,说:“对,我是简成。”
彭伊叶赶紧伸出手,说:“简叔叔,我叫彭伊叶,祁总……祁总经常说起您,您来了真是太好了,要不我还要设法想找您呢。您等着,我去叫我爸,啊就是彭总。”说着,她招手让一个员工过来带简成去会客室,匆匆跑了出去。
当彭景江跟着彭伊叶来到会客室时,只见那个员工站在门口。彭伊叶就问:“那位客人呢?”
员工说:“他说他是抽空来看祁总的,单位里还有很多事,就先走了。”
彭景江遗憾地说:“看来,他还是不愿意来公司呀。”
彭伊叶说:“祁总临走前再三嘱咐我,一定要把简叔叔请回来,要不她不放心。”
彭景江想了想,下了决心:“行,明天咱俩一起去,金石玉镂地把他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