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伊叶的内心及其复杂。烦躁的情绪掺杂着隐隐的期许被通话的不快搅得更加支离破碎。彭伊叶证实了于垚的冷漠,心存的一丝幻想彻底破灭。她的胸膛仿佛被掏空,她不愿再无谓地折磨自己,忿忿地摔下话柄,隔断了让她窒息的语音空间。
于垚查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能是谁呢?让他没头没脑地受了一顿窝心的责难。是顾客投诉?那也应该打投诉电话,说明情况啊。还能是谁呢?他大脑快速搜索,忽然,一个人影闪现出来,是她?难道是她?真的是她?一定是她!一想起彭伊叶,于垚激动过后,心里又泛起了难言的酸涩苦楚:就是因为你,让我经受了非人的磨难,我真诚地对待你,而你却利欲熏心地起了贪念,害得我好苦哇!而今,我找回了身份证、护照,有了奋发的平台,有了正常的生活,也打算彻底忘却和你曾经的愉快与不愉快。没想到你倒反口伤人,难道真的是美女如蛇吗?嗐,既然过去了,就让它彻底过去吧,不再理会她。于垚装好手机,回到现场,继续工作。可他已是心不在焉,干活的员工问他什么,他总是愣愣地走神,答非所问。弄得员工都纳闷,于部长今天这是怎么啦?但遇到难处理的问题,还得战战兢兢地请示。在一个个错误的指令后,于垚知道自己的失态,想忘掉刚才的不快,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但低落的情绪,杂乱的心情,仍然使他无法投入到正常的工作状态中。
下班后,于垚仍然恍恍惚惚,茶不思饭不香,在解不开的烦恼中东冲西撞。我对她真诚相待有错吗?她为什么还要倒打一耙地违心做人?这受过高等教育、貌似清秀纯洁的女孩,其内心难道会真的这样龌龊吗?事情不应该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没有个交代,不行,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不能让道德受到非礼的绑架。他明明知道那个座机电话可能是办公室的电话,在下班后极有可能是无人接听,但躁乱的内心使他无法等待下去,他掏出手机,狠狠地按下键子,回拨过去。铃声响了又响,无人接听。他一遍遍地打,直到耗尽电池。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把自己也扔到床上,枕着手臂,望着天棚,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起来,彭伊叶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眼前这么多棘手的事情,硬着头皮也要进行处理,不能一天天的总是一事无成。她来到办公桌前,看到座机来电显示的那一长串令她厌恶的号码,冷笑着按着删除键,拿起记事本,要到车间去看看设计出来的簇绒毯图案样品效果怎样。她刚走到门口,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她马上意识到可能是于垚。开门的瞬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不接。气也出了,愤也发了,知道了他的为人,与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啦。想到此,她把门一锁,快步离开。电话铃声由强转弱,但仍顽强地持续着,拐过楼梯口,仍能隐约地听到铃声的呼唤。
她停下脚步,转而一想,有什么可回避的,我心底无私,光明磊落,这一回避反而会让他认为我心虚害怕。而对这样冷漠的人,有什么可心虚害怕的呢?不如把话挑明,以后各走一边。
彭伊叶改变了主意,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态度冷冷地问:“哪位?请讲。”
对方顿了一下,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彭伊叶小姐吧?我是于垚。我有些不明白,本应行使指责权的人是我,你却反过来倒打一杷,你这一出从何而来呢?”
彭伊叶的情绪有些激动:“于垚,我告诉你,我拿走你的东西不假,但那是无意的。而且我也是千方百计地找人给你送了回去,可你,你却……”
于垚一听,急了,连忙打断彭伊叶的话:“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千方百计?啊,你吞噬了我的钱财,霸占了我的资料,把我的护照、身份证高价卖给偷渡集团,这些就是你的千方百计?”
“什么?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回轮到彭伊叶莫名其妙了。
“算了,事情既然这样了,东西我也不要了。好在我已渡过了难关,有了自己的新生活,祝你事业兴旺,心想事成,就这样吧。”说完,于垚挂断了电话。
彭伊叶听着话筒里的滴滴忙音,呆住了。在失神地放下话筒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快步来到办公室,去找小董,小董的位置已换了别人。经询问,才得知小董已辞职多日,去向不明。
彭伊叶马上给于垚打电话,这回轮到于垚拒接电话,她多次联系无果。
心情沮丧的彭伊叶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拿着文件夹出门,一开门,一下子与守在门口的扈广前撞了个满怀。彭伊叶先是一愣,接着无名火气就涌了上来:“你,你在这儿干什么?”说着,回屋把门狠狠一摔,气呼呼地坐到沙发上。
扈广前紧跟着进门,前倾的脑门被门结结实实地弹了一下,霎时,扈广前满眼金星,摇摇晃晃,连忙一手捂头,一手把着门框没有倒下。
屋里的彭伊叶被意外的响声吓了一跳,连忙打开门看见扈广前晃悠痛苦的样子,心里害怕,没敢阻挡扈广前进屋。扈广前“哎呦哎呦”地走到沙发前,歪歪斜斜地撑着沙发坐下。彭伊叶紧张地看着扈广前捂头的手,嘴里还硬着说:“谁让你自己硬往里闯的!”
以往从不吃亏的公子哥扈广前,这次一改常态,边揉着脑袋边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彭伊叶的心里没底,不安地问:“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
扈广前捂着头,稳了稳神,挤出笑脸,对彭伊叶说:“行啊,我这也算是负荆请罪,自我惩罚啦。伊叶,我是来真诚地向你赔礼道歉的,是我做的不对,请你谅解!”
一听扈广前这话,彭伊叶的心里痛了一下,她闭眼静默了一会儿,慢慢地睁开眼,咬着牙根说:“我那么信任你,把我的真情都给了你。而你却到那个地方沾花惹草,告诉你,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扈广前“噗通”一下,从沙发上滑下来,单膝跪地,伸出两个手指作宣誓状:“伊叶,你真的误解我了,我那是为了给公司拉客户,陪客户逢场作戏的,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彭伊叶看着扈广前的表现,有点怀疑自己,就半信半疑地说:“我是亲眼所见,那场景,你怎么跟我解释。”
扈广前说:“你也看到了,那女的在床上,我是在椅子上坐着的,我们什么事也没有。穿成那样,是因为客户就在隔壁房间,他随时都有可能过来,你不装装样子他们是不信任你的,也就不和你交往了。我这都是为了公司,绝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彭伊叶虽然心中仍然耿耿于怀,但态度不再那么坚决了,她看着仍单腿跪在地上的扈广前,暗自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话很难让我相信!”
扈广前说:“我这么虔诚地为你发誓,你怎么还不相信呢?就是退一万步说,有你这个天下绝佳的女朋友,谁还能放在我眼里呢?”
这最后的一句话,让彭伊叶有了些许的宽慰,她想起了老爸的话,想到他在公司的地位,想到自己的情感,也许他真的是为了公司而为之,是自己错怪了他。就说:“谁让你说那么多发誓的话了,只要你能为公司、为我负责就行,我相信你,起来吧。”
扈广前一个抱拳:“谢皇后不杀之恩!”起身整了整衣襟,掸了掸膝盖,坐到沙发上。
彭伊叶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脸上也由阴转晴,开玩笑地说:“你这话好像有点野心啊!”
扈广前跟过来说:“小的不敢,你是女王,我甘为辅臣!”
彭伊叶突然想起什么,说:“不开玩笑了,我有两件事想求你去办。”
“别说这话,你我千万别说求,有事你就说话,只要能办到的,扈某愿肝脑涂地!”这一篇终于翻过去了,放下石头的扈广前立即表白。
“行了,你别涂地了,到时还得拿拖布擦。这事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对你可能是轻而易举。”终是求人,彭伊叶也给了扈广前一个登高的梯子。
有了表现的机会,扈广前也来了精神,“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吩咐不敢,是相求。两件事,一是请你给我查一下原办公室的外联办事员小董现在在哪里,给我找到他;二是找到使用这个电话号码的人,需要他具体的工作单位或住址。这不难吧?”彭伊叶把写好的一张纸条递给扈广前,看着他,想迫切地知道答案。
“没问题!我从小就爱好这个,私人侦探是我的强项。”见彭伊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扈广前忙掩饰着解释,“私人侦探是一个新兴的行业,多关注一下对企业的安全保护有好处。”
彭伊叶关心的是她的事能否办成,没有太在意扈广前的掩饰,就说:“好吧,我等你的消息。”说完,起身拿起文件夹向门口走去。
二人出门,扈广前替彭伊叶锁上门,跟在彭伊叶后面忍了忍,还是试探着问:“能斗胆问一下,他们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彭伊叶想了想,说:“要说关系,很简单,前一个人见财起意,欺骗了我,而我又因此而误解了后者。找到前者,把财物还给后者,我就了去了一块心病。”
“噢,我明白了,你就放心地等着好消息吧。”解除疑虑的扈广前欣然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