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酒店的最后一笔款如期打到踏梦公司的账上。除去成本及应付给市棉纺厂等企业的那一部分,公司获得净利润二百多万。为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也为了答谢员工们的日夜辛劳,彭景江与祁丹一碰头,在市内的一家新开业的饭店摆了三桌酒席。
待大家坐定,彭景江小声对身边的祁丹说:“咱们开始吧?”
祁丹微微一笑,点点头。
彭景江端着酒杯站起身,说:“来,大家注意一下,听我说。”
立时,相互嬉笑说闹的人们静了下来。
彭景江扫视了一圈,只见人们的目光都注视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讲话。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踏梦公司创造了一个奇迹,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和翻身仗,实现了公司从小到大的跨越,借此机会,在这里我感谢大家啦!”
话音一落,立时一片掌声雷动,行政副总苗犇更是站起身说:“来,大哥,哎对,彭总,咱们走一个!”下面一呼百应地纷纷举起酒杯。
彭景江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他对苗犇说:“你给我坐下,我还没说完呢,你就在那儿瞎起哄。”
苗犇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对不起,彭总,我有点超前了。”在人们的哄笑声中苗犇,坐了下来。祁丹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彭景江接着说:“但今天只是一个新的起点,我们要做大做强,就要扩大再生产,添加更新设备,引进高端技术,增加产品种类,提高产品质量。努力在不远的将来,使踏梦成为东北、乃至全国地垫、地毯行业的排头兵。而这些,都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创造。来,为了我们公司美好的未来,干杯!”说着,举起酒杯,看着大家,一饮而尽。
大家纷纷站起,都把杯中酒喝干,亮着杯底,相互看着。祁丹也站起身,一点点地把杯中酒喝干。
坐下后,服务员为每个人倒酒。大家则转动着桌子,纷纷夹菜。彭景江夹一块锅包肉放到祁丹的盘子里,关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祁丹笑笑,说:“没事。”
彭景江小声提议:“你也说两句呗。”
祁丹说:“在这酒桌上,我就不说了吧。”
彭景江说:“你看,这喜庆的日子,你还是说几句吧。”
没等祁丹表态,那边见酒都倒满了的苗犇端着酒站起来,说:“来,大家端起酒杯,听我……”
彭景江点着苗犇说:“祁总还没说话呢,你站起来干什么,坐下。”见苗犇身边的彭启亮把苗犇拉着坐下,彭景江拍着手说:“大家静静,让我们欢迎祁总讲话。”
在热烈的掌声中,祁丹站起身,说:“大家都辛苦了,我代表公司感谢大家,刚才彭总都说了,我再说也都是些车轱辘话,就不多说了,希望大家吃得开心,玩得痛快。就说这些吧。”祁丹一说完,彭景江又带头鼓掌,祁丹在众人的掌声中坐下。
苗犇看了看彭景江,试探着站起身,说:“这回我可以说了吧。”见彭景江没再阻止,苗犇就接着说:“刚才彭总说了,咱们打了漂亮的一仗,为了今天的胜利,咱们干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有的人也要往起站,彭景江一挥手,说:“他一个人站着发言就行了,咱们坐着喝。”说完,也把杯中的酒干了。其他人效仿着喝干了杯中的酒。祁丹端起杯,抿了一下就放下了。
苗犇看了祁丹一眼,在服务员倒酒的空档,继续说:“俗话说,好事成双,这第二杯得敬咱们的彭总。是彭总的智勇双全,亲自出马,才把那个什么釜山酒店拿下!什么也别说了,来,再走一个!”一扬脖,杯中的酒又干了。
彭景江摆着手说:“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大家的共同努力,谢谢大家啦!”举起杯示意了一下,也干了。其他人有的爽快地干了,有的喝了一半停下,见别人喝干了,也一咬牙,喝完了杯中酒。祁丹手在酒杯上摸了摸,又放下了。
此时的苗犇已是红头胀脸,招呼服务员快些倒酒,接着又说:“喝酒得讲究个三阳开泰,这第三杯酒……”
祁丹小声对彭景江说:“我有些头疼,先走了,你陪他们喝吧。”说完,起身离去。
彭景江也赶紧起身欲追祁丹,走出几步,回身说:“大家吃好喝好,别太过啊,”对苗犇特殊强调说:“尤其是你这个‘愣奔头’,悠着点!”说完,急急地追了出去。
苗犇满不在乎地说:“她走她的,你就……”见彭景江已经没了影,苗犇“哼”了一声,“为了一个娘们,也不陪咱们喝酒了,这彭总彭大哥也真是的!”
身边主管采购的副总林冠群拉他坐下,说:“你不要说这话,祁总对咱们公司的发展还是起很大作用的。”
“屁!她不就是给大哥办了一个执照嘛,凭着一个脸蛋把大哥给迷住了,就成了公司的总经理。一个女流之辈,有什么能力和资格坐那个位置,我不服气,只是碍于大哥的面子而已。”苗犇忿忿地说。
彭启亮打圆场说:“算了算了,别借着酒劲儿瞎说了,让祁总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苗犇脖子一梗,说:“我还怕她不高兴,笑话!”
林冠群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就劝他说:“祁总你不怕。那彭总知道了也不能饶你。”
“彭总?彭……大哥,”苗犇一挥手,“嗐算了,那娘们走了更好,咱们可以放开了,痛快地喝,来举杯,咱喝!”
在轿车旁,彭景江追上了祁丹,对打开车门,正要进驾驶座位的小张说:“你回去跟大家热闹热闹吧,祁总我送。千万不要喝酒,看看谁喝多了,想着把他送回去。”小张答应着小跑着走了。
祁丹对彭景江说:“你不陪着大家,跟我来干什么?”
彭景江说:“我知道你不习惯那样的场合,让他们自己闹去吧,我陪你。”
祁丹一笑:“你怎陪我?”
彭景江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对祁丹说:“走,上车,我带你到一个安静的咖啡屋,咱俩慢慢喝。”
祁丹深情地看了彭景江一眼,没有说什么,钻进车里,安逸地靠在椅背上。
彭景江含笑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祁丹。略有察觉的祁丹睁开眼嗔怪地回看了一眼彭景江。彭景江马上正襟危坐地直视前方。祁丹别过脸去,偷偷地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彭景江斜眼看了看祁丹放在腿上的手,手悄悄地移动着。移到祁丹的手边停住了,犹犹豫豫地想碰,又不敢。祁丹无意间动了一下,彭景江连忙把手缩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
彭景江他们走进一家名叫“怡馨”的咖啡屋,不大的店面,装饰得清新简约,在幽暗的灯光下,一个身着一袭长裙的女琴手在拉着大提琴,舒缓悠远的音乐似给人一种淡淡的追溯情怀。
他们在一个角落的隔间里坐下。这个地方既可以享受宁静,又可以观察室内的动态,是倾心密谈的绝佳环境。
他们要了一杯咖啡,四盘甜点,外加一小瓶红葡萄酒。彭景江把酒倒进两只高脚杯里,一杯递到祁丹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不经意间,他们四目对视,突然都觉得对方陌生起来,都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儿,祁丹启齿一笑:“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嘛,今天怎么不说了呢?”
彭景江羞赧地一笑:“这一正规一些吧,还真有些紧张,有很多心里话,不知道从何说起,让大姐见笑了。”
祁丹玩笑着说:“那你就不用分层次前后的,想起哪儿就从哪儿说,反正是都要说出来。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彭景江想了想,说:“也不知怎么地,在别人面前,什么事我都敢拿捏,心定气壮。可就在你这儿,一旦受阻或一打奔儿,我这心里就发憷,没有了自信。人家都说你温柔和善,可我有时总感觉出的是你的冷艳,是那种冰美人的气质!你让我爱不释手,又不敢捧在心口,一天没见到你就像少了什么,而有你在身边又束缚的难受,你真是让我欢喜又让我愁!”
祁丹轻轻呷了口咖啡,不急不恼地说:“从你的话里,我听出有认可的成分,也有一些不满的抱怨。有了这两点就对了,这说明我在公司里不是白吃干饭,还是有作用的,起码可以为你保驾护航。当然了,为了公司的利益,有时让你不舒服一些,这也是难免的。因为你一时放纵的舒服,可能就会导致以后长久的不舒服,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懂吧?”
彭景江心悦诚服地说:“这我知道,事实证明你的决断让我避免了许多随意冒进的隐患,我从心里对你服气,愿意接受你的监督控制,现在只不过是用发泄自己的方式,来夸奖赞赏你。”
祁丹浅浅地一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是我的责任,我都必须认真执行。不过,你能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我就权当这是你对我的鼓励和褒奖吧,我还会继续努力的!”
彭景江转移话题说:“我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三十五岁至四十岁的男人,也就是我这年龄,是一生中的高潮点,也是最具魅力的时候。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不伦不类,可我还真是认可。但我要说的是,如果是这个年龄段的女人,能是啥样,是不是更有一番别样的风韵呢?”
祁丹托腮凝视着彭景江,思考一下,说:“要说,三十五至四十岁的男人有魅力那是毋庸质疑的,因为他们有了一定的阅历,有了曾经的坎坷,有了奋斗的小成就,更有了得失后的深深感悟。他们有深藏在内心的故事,有了浅显在眼角的鱼尾纹。你说,这样的男人能不让人心动吗?而这个阶段的女人,可能最大的特点就是神秘,失去了神秘,可能也就失去了她的内在价值。如果我在你那里没有神秘感,那我说的话你还会听吗?”
彭景江把酒杯放到眼前,透过深红的酒色看着对面那张被过滤掉真实而更显动人的脸,说:“你在我这儿,不但神秘,而且更加圣洁。如果说咱们像白纸那样清白,别说别人不信,就连我家伊翠也不认为咱们是拎得清的。只是我能给她带来足够多的财富,她是怕失去我才认可你的。你说我冤不冤?”
祁丹举起酒杯,平静地笑笑,说:“看来你是真的冤啊?”
彭景江与祁丹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说:“说心里话,能得到你这个红颜知己在身边,我是一点不冤。异性的接触,没有不以占有为目的的。低层次的,以占有肉体为满足,那是****的需求;稍有层次的,占有对方的慰藉,在孤独疲惫时,让心灵有一个温暖靠岸的地方;而高层次的,是占有对方的智慧,用此来充溢自己,使自己的人生有一种别样的展示。你我就是那最高层次,俗人的思维是猜不透的。”
祁丹回应说:“看来你不是一个像你自己所说的粗人啊,我对你真的要刮目相看了。”
彭景江得意地一笑,说:“近朱者赤嘛,这都是从你身上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