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烧烤店的一个封闭的小单间里,彭景江和李姬子相对坐在榻榻米上。服务员点燃烧烤锅,把各种肉和各色蔬菜摆到桌上,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锅烧热了,服务员把肉片摆到锅里,立时就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味。彭景江刚要说话,看到侍在旁边的服务员,就掏出二十元钱递给服务员,说:“我们自己来,你可以离开了,如有需要时,我再叫你。”服务员道谢着退出门去,悄悄地关上拉门。
屋里成了二人世界,彭景江放松下来,脱去西服外衣,解开领带,李姬子连忙起身,帮他把衣服挂好,回来仍跪坐在那里。
彭景江不习惯跪坐,便改成盘腿坐。见李姬子标准的跪坐姿态,便说:“姬子,你这么小的年龄就能跪坐住,我可不行。”
李姬子腼腆地一笑,边翻动肉片边说:“我们朝鲜族在家一般都是这样吃饭,已经习惯了。您让我盘腿坐,我还坐不住呢。”
彭景江哈哈一笑,拿起啤酒瓶就要倒酒,“你说的有道理,来,喝酒。”
李姬子接过啤酒瓶,边给彭景江斟酒边说:“我们朝鲜族的规矩是小辈给长辈倒酒,而且喝酒时还得侧身遮着喝,不能对饮。”
彭景江看着李姬子把各自的酒都斟满,举起杯说:“这我听说过。不过,姬子,咱们是兄妹,是朋友,就没那些说道了,对心就好,尽情喝。”
李姬子也举起杯,绯红的脸上绽出甜甜的笑:“谢谢彭哥!”
一杯啤酒干了,李姬子起身为彭景江续上酒,彭景江指了一下她的杯,李姬子含蓄一笑,也为自己满上酒。彭景江把杯子举起,与李姬子轻轻碰了一下,说:“姬子,不是我喝酒才这样说,你是一个很称职的秘书,知书达理,举止文雅,善解人意,能文能武,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们是怎么挖到你的呢?”
见彭景江又喝去了半杯,李姬子为难地蹙了蹙眉,浅浅地抿了一小口酒,歉意地放下杯子,莞尔一笑,说:“彭哥过奖了,我在延边大学学的就是韩语系,临毕业时,正好韩国釜山酒店老总在延吉考察,需要翻译,我就临时应聘去了,可能认为我还行,他就每次来人都找我做翻译。后来他们决定在这里筹建釜山酒店分店,需要一个做日常管理的秘书,也许他们对我比较熟悉了解吧,就找到了我。我觉得在这里待遇还不错,专业也还用得上,而且这份工作我也比较喜欢,就来了。当然,许多事我还缺乏经验,干中学吧。”
“我觉得你很不错,”彭景江端起酒杯,“祝你前程似锦,事业有成!来,干!”
李姬子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还是慢慢喝吧,您也喝慢点。”
彭景江善解人意地说:“行,我干了,你随意。”说着,举杯一饮而尽。李姬子见状,先抿了一小口,看看彭景江,又喝去一大口,立时脸上升腾起潮红,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姬子,彭哥今天高兴,喝得有些多,话也可能有些多,你不介意吧?”彭景江借酒步步渗透。
“彭哥高兴,我也高兴,有话您就说吧。”李姬子率真地回答。
“好,那咱就探讨一下敏感的话题,你对男人是怎么看的?”
李姬子一愣,脸倏地更红了,嗫嚅半天,摇摇头。
“怎么,你不了解男人?”彭景江有些小小的意外。
李姬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用细小的声音说:“我……我,我也说不准。”
“那,你在学校谈过恋爱吗?”彭景江对李姬子有了一些好奇。
李姬子低着头,眼帘垂下,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地说:“我们是同学,互有好感,但只限于在自习时不远不近地相互看着,在各自生日时偷偷地互送礼物,连真正的拉手都没有,不知这算不算?”
“你们相互表白过吗?”彭景江追问。
“没有。”李姬子害羞地回答。
“他现在在哪?”
“毕业后就去了南方,听说换了几个地方,具体在哪里,不清楚。”李姬子有些伤感地摇摇头。
“你想过要找他吗?”彭景江的声音里带着柔柔的关心。
“想过,但不知道他心里还有没有我,我不想给他徒添烦恼,除非……他找我。”李姬子的情绪颓暗下来。
彭景江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凝神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位稚嫩清纯的女孩,心想,这戏是不是还要继续演下去。但一想到自身所担负的使命,他不能轻易终止计划。油然产生的悯怀,让他告诫自己,对她要真诚相待,千万不要伤害她。
彭景江下意识地端起酒杯,李姬子见彭景江的酒杯已是空的,忙拿起啤酒瓶为他斟满。彭景江指了指她的酒杯,李姬子亮亮的眼睛看了看彭景江,咬了咬嘴唇,下决心似的也为自己倒满了酒,端起了酒杯。
彭景江用过来人的口气说:“算不算恋爱不看形式,要问自己的内心,自己真的动心爱了,那就算。”说完,一口气把一杯啤酒喝干了。李姬子也没扭捏,连喝了两大口,呛得掩着嘴一阵咳嗽,眼泪也流了出来。彭景江拿起纸巾递给她,李姬子接过纸巾,边擦边说没事。
彭景江心里一热,动情地说:“姬子,听彭哥一句话,错过了就不要后悔,关键是要把握住以后的机会,每一次经历都是一份成熟,自己想做的事就要努力争取,相信自己,你的未来是光明的,你也会得到应有的幸福的。”说完,扯过啤酒瓶,倒满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李姬子被彭景江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抑制不住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没有擦,而是主动给自己倒满酒,“彭……彭哥,你……你说到我心里去了,我……我谢谢你!”她泪眼迷离地举起酒杯,彭景江想拦没拦住,“咕嘟嘟”一杯酒喝了下去,接着,便泥一样瘫倒下去。
李姬子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她一个翻身坐起,神智完全清醒了,原来自己睡在宾馆客房里的一个大床上。她使劲地回忆,想起了昨晚与彭哥喝酒的场景。她吓得连忙下地,从上到下地对自己检查一遍。感觉衣着、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庆幸地把手放到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姬子,好好休息,我在隔壁205房,醒来后请找我。彭哥。看着纸条,李姬子眼睛湿润了,彭哥没有趁人之危地占她便宜,他是一个坦荡的正人君子,是一个令人敬佩的真正男人。她看了一下表,心说不好,已过了上班时间,朴总安排她的几件事在等着她,她必须得马上走。她把纸条翻过来,写上一句,“等我下班过来”,放到原处,出门一路小跑,打车赶往筹备处。
整个一天,李姬子都是在恍惚中度过的。朴总让她给韩国总部发个传真,她给忘了,待朴总问起,她才想起,谎称刚才占线,马上就发,搪塞过去。朴总要她找一份文件,一转身她忘了朴总要她找的是哪份文件,又不能去问朴总,只好找出几个朴总可能要看的文件,一齐交给朴总,问朴总这些是否也要,朴总也没多心,拿出需要的那份看了起来,她一身的冷汗才悄悄退去。中午吃完饭,要按平常,她都要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可今天,她坐在桌前,却没有一丝睡意,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彭景江的身影,他的形象,他的笑容,他的举止,他的幽默,都让她觉得是那样平易亲近,一点也没有大老板的派头,以至于让她自己都不敢想,她竟然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喝醉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的宾馆,竟一觉睡到天亮,而且她确信,自己得到的是无微不至的关爱。面对一个有钱的男人,她想想就有些后怕,万一彭哥是一个不可信任的人,是一个好色之徒,真的对自己有不轨行为,自己能怎么办?与他争个是是非非,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身败名裂的还是自己。那样值得吗?如果贪图他的钱财,甘愿依附于他,自己能做到吗?如果是打碎了牙硬往肚子里咽,不了了之,那岂不枉了自己的清白之身。而事实上,所有这些都没有发生,我遇到的是一个可敬可信的男人,是自己见过的最具人格魅力的男人。那下班后我真要去见他吗?如果去了,他把握不住自己,或是自己把握不住自己,极有可能会发生不可预见的事情,你能接受吗?李姬子想得心乱,想得头疼,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处理。
下班了,李姬子似乎想好了,经过精心打扮,按时来到了宾馆。彭景江也认为她一定会来,早已在茶几上准备好了一些小菜和一瓶红葡萄酒。李姬子为彭景江带来了酒店对外招标要求的复印材料,彭景江看了很高兴,打开红葡萄酒,为各自倒满,李姬子也没推辞,脱去外衣,大大方方地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