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爱情的幻念里倒带,越纠缠,越沉重,越怀恋,越敏感。在这个和平的年代里,感情的纠葛纷纷杂杂,不一而足。
在认识她,认识他们之前,林允一直以为自己无非是一位红尘看客,潇洒而来,挥手而去,理性的云淡风清。
于是他抗着行李,英姿焕发的走在中医药大学的主道上,观望着陷入甜蜜困境的青年男女们,撇撇嘴,嘲笑的想着:“钱钟书先生讲的最中肯,所谓情啊,爱啊,无非是生理冲动。君不见灯红酒绿,绿了多少头顶。”
男寝412宿舍,李磬之,赵越和她表妹周周,看着靠近窗台的上铺堆得乱七八糟的书籍,小声的猜想着那位先到者。
“他是学霸,你们以后肯定有进步的动力了。”周周说话时脸上挂着一层不变的笑意,他的眼睛不停的瞄着旁边呆呆的坐在窗户边的卓宁。
她对眼前这位腼腆脸红的小男孩兴趣十足。
问卓宁问题时,他总是低着头,细声细气,慌乱胆怯的回答。
房间格格的笑声还没落下,房门“砰”地一响,被粗鲁的推开了。
门缝里不断的飘进来呛人的香烟味。
几人不约而同的皱着眉头瞧了过去,还没来的及发问,只听一把干脆利索的声音不满地问:“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打飞机啊?”
先进来的是一个光亮的脑门,和夹着“红旗渠”的粗壮的手指。
周周讶异的张大了嘴巴,李磬之与赵越面面相觑。这时候,不合时宜的问题来了:“没飞机啊?”
卓宁眼神迷茫地看了看天空,太阳耀的人难以直视。
李磬之、赵越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上下打量着卓宁,好像在看外星人。
周周噗嗤笑出声来。
光头吐了个烟圈,切的一道了一声:“装纯!”
行李咣当放在地上,撇了几人一眼,才盯着卓宁问:“姑娘芳龄几许?何处人也?待字闺中否?要不要替你介绍几位男朋友?”
卓宁听光头喊他姑娘,眼圈先红了,开始咬着嘴唇,小声的啜泣。
“呵!还挺娇贵?怎么被说破心思不好意思了?”光头咬着烟蒂冷笑。
李磬之看不过眼,瞪着眼问:“林允吧?本地的了不起啊?光个头,叼着烟,你以为你是劳改还是混黑?牛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你有意见?”林允又抽出一只烟,点上,烟圈几乎吐在李磬之脸上,挑衅地问他。
李磬之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林允。
“喂,你俩有意思吗?”赵越站了出来,拦在两人中间。
“你……你这么没礼貌,我要告诉老师!”卓宁哽咽道。
“去吧,爹正不想读呢?要去赶紧的。”林允拉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笑着对赵越说:“和的一手好泥。”
“你是谁爹?”李磬之红着眼拳头握了握。
“你爹,儿子,怎么,毛没长齐就不要老子了?”林允反问。
这时,咔嚓,咔嚓,几道亮光闪过。
林允回头。
穿过大门,眼睛落在眼前抱着摄影机的女孩儿身上。他伸手指了指对方,正要质问,李磬之忽然朝着他的脸给了他一拳。
他吐出一口鲜血,冷眼看了一眼李磬之,一把推了李磬之一个趔趄,道:“儿子,滚开,爹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说着抬腿朝着正在拍摄的女孩儿走了过去。
女孩儿反应过来,转身要跑,林允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问:“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把你的摄影机摔了?”
女孩儿把摄影机抱在怀里,盯着林允:“怎么,鼎鼎大名的大作家三之二,敢做不敢当吗?”
林允哑然失笑:“好啊,你去报吧,随便,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拍,拍啊,想怎么拍就怎么拍,赶紧的。”
听到吵闹声,周周和赵越跑了出来,同来的还有几个新来的学生。
女孩儿倔强的抬起头,盈盈一笑,举着摄像
机道:“大作家,多谢你的提醒,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视频里,你自己跟媒体解释吧。哦,”她忽然拍拍脑袋,想通什么似得,凑着脑袋问林允,“所谓青年作家三之二,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很久了,作为一个素质低下,妄自尊大人,你怎么可能静下心来理性思考关于人性的感悟,又或者说你是别人代笔,或者是抄袭?”
她的镜头对着林允,林允看着他呵呵直笑,道:“你说呢,江凝凝同学!我同样也有一个问题想请问你,江凝凝同学,您一天到晚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一直在思考同样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比如,一次床上运动能产生多少焦耳的热量?我想这个问题你特别想和我亲身体验一下。”
江凝凝脸色红如熟柿,还是笑着道:“三之二先生,鉴于您的无耻,我已经把你的举动发在了微博上,你可以随时了解动态。”
“好啊,那请您一定要记录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一定不要漏下什么蛛丝马迹。”他说完,推开人群,径直回到了宿舍。
是夜。
窗外暴雨瓢泼而下。
林允在走廊里,靠着窗户,一支一支的抽着烟。
下午的事让他出奇的快意。
他想这样做很久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的暴雨出神,突觉自己也无非是这天地雨幕中的一滴。随波逐流,又困于其中。挣不脱,逃不了被安排,被决定。
他是瞒着爸妈报的中医药大学,为此,他跟他的父亲,赫赫有名的大编剧林一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并成功的离家出走!
他要改变自己,不再做乖乖男。
这一个月里,他抽烟,酗酒,甚至从超市里偷“杜蕾斯”,却没被发现。
他感怀自己的失败!
直到半个月前,他去市里最豪华的饭店逃单,被扎着马尾辫,扛着摄像机,青春洋溢的江凝凝逮了个正着。
江凝凝质问他的无耻举动,他乐的呵呵直笑,然后告知对方自己的鼎鼎大名。
他在心里很是羡慕江凝凝,她的自由,她的自信,她的青春。
与之相比,他觉的自己了无生趣。
那天他生平第一次进了酒吧,第一次打架,第一次进了警局。
做这些事之前,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江凝凝的眼前故意晃一圈,才开始按照计划行动。
而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去过工地推车,做过临时演员,睡过马路,这是他生平仅有的阅历。
他觉得自足,快意,兴奋,他为此沾沾自喜。
四天前,他在商场里按时“踩点”,等着江凝凝的出现。
他站在商场的最高处远眺,幻想着这次相遇的场景。
嗯,她还是老样子,画着淡妆,短裤,T恤,以最靓丽的姿态穿过马路。拍摄着一段段故事。
她在讲述别人,也在讲述自己。
他觉得他对这个独特的女孩子,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他很想与之亲近,分享心情,快乐或悲伤。
直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回头环顾,电梯口挤满了人,他挤了进去。
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嘴唇青紫,呼吸急促的孩子,无助的向着周围的人群求助。
他准确的判断,这位孩子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存在室间隔缺损和主动脉骑跨问题。
他迅速的拨通120,并以极快的速度跑到附近的药房买了安口服,给孩子服下。等到救护车到来他才松了口气。
那天,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他感到满足与自豪。
他觉得生命总是以最不公平的姿态呈现。种种遗传性疾病,是无数家庭痛苦悲伤的根源。
每次站在省医的门口,看着忙忙碌碌的医生,他渴望成为其中的一员,并在暗中进行了大量的理论学习。
那天,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位他时时刻刻关注着的女孩子惊讶的看着他,拍下了自认为最美的瞬间。
她从这个最近刻意出现的青年快乐的笑容中,看出了他以前的孤独与无助。
她想了解他,他的心情,他的一切。
那天江凝凝满腹心事的回到暂居的租房。她从澳洲回国,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医医师,尽管这并非她的兴趣所在。
那天她查询了有关青年作家三之二的有关信息。
她觉得三之二是为神秘十足的人物,但她更惊讶于他在文坛上所取得的成就。
网络上分条缕析的种种大奖让江凝凝感到莫名的惊诧。
直到在某著名的论坛上看到一位名为“寂寞往生”的网友的质疑,她才认同的点头。
“寂寞往生”介绍道:“三之二,青年作家,有着得天独厚的家庭背景。他的父亲,乃著名编剧,著名导演林一先生,母亲则是歌坛天后陈琳琳女士。
也许你认为他之所以能少年成名,得之于他的家庭教育,以及他得天独厚的天分。可这一切无非是愚弄世人的伎俩。
三之二的确深爱古典文学,却仅仅将其作为喜好陶冶情操,并不希望自己做什么青年作家。
他所谓的作品几乎全来自代笔!
对于这点他曾经发表声明,却无人信可。
这让他孤独,让他难过,让他觉得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并一度轻生。
事实上,三之二总是幻想有一天站在手术台上挽救生命……”
对于“寂寞往生”的猜测,少有人认同。
而后来三之二的父亲,林一先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严厉指出,这些只是无稽之谈。
可江凝凝几乎敢断定这位所谓的“寂寞往生”,就是三之二,也就是林允本人。
推己及人,她能从中感受到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