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家坐落在半山腰上，沿着间或青石的山路上到山腰上入眼就是老汉家用篱笆靠墙围起来的小庭院，如果算的话。循篱笆前走是掉了漆的黑色大门，门上没有锁，门也只是虚掩着。农村没有习惯白天也把大门紧闭着，一者家中也没多少值当的家伙事，二者邻里都是亲戚朋友大家在家都在看着。这不紧连着老汉家的隔壁家门口还蹲在一个下田刚回来的跟老汉差不离大的老头正一边端着满满当当的陶碗一边居高临下的跟着下面摆条椅子坐在屋子边的老太太闲聊呢。
差不离老汉看着老汉领着几人回来，跟老汉打着招呼说：“老三，这几个是哪个哦。”
“正吃饭呢，家里嫂子在就是好哈，下地回来就有热乎饭吃，不像俺，累死回来还得自个生火造饭。”老汉从来都是先关心自己在乎的，别人的问题放一边。
“到俺家吃去，你二嫂每天煮的都吃不完，又舍不得倒掉你都不知道俺是天天吃隔夜的饭啊，叫你上家来吃饭你又不来。弟妹死了几年的，难为你糙老爷们自个造饭，以前娃儿在家说上家吃不方便，娃都出去年多了，你倒是上家来吃啊。话说这几个是哪个哟？”看来是老汉的二哥了，估摸着该是叫牛老二。
“路上碰到的，几个小娃子要往南边去从军，说赶了好久路，好久没睡过床和吃过热饭了，俺就带他们回来住一晚上，顺便叫他们给俺小子捎句话。”牛老三对同龄知根知底的人倒是没有多大扯犊子吹牛皮的兴致。
“话说，牛仁那小子去南边当兵有年余了，都没有给家里寄个信啥的哈。刚好这些小伙子往南边去要是他们遇着牛仁，告诉牛仁往家里多寄几封信，不会写没事，可以叫当兵里认字的帮着写啊。省的他爹在家天天瞎操心，上回要不是村头的二狗子回来说牛仁都快当大官了，俺们还以为他死了呢。”提到牛三家小子牛老二也是挺关心的，毕竟都是自家子侄。
“放屁，俺家小子怎么可能会死，牛仁那小子是一脸福相，生来就是当大官的，俺从小时候就看出来这小子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嘿嘿。不会说话少说，少说话多吃饭噎不死。”提到自己小子牛老三的眼睛都是放光芒的。说着话老汉把他老兄弟老牛系在了两个房子中间稍前的一棵杏子树上。处于风水考究，乡下人家都喜欢在家门前种树以良风水。
“俺是说这个的吗？俺是说叫小娃子们捎话叫牛仁多写信回来。难怪隔壁大婶子老说你小时候老用手指指月亮，被月亮婆婆割漏了耳朵，听话老是听漏了。哎。好好招待人小娃子，什么不够尽管上家来拿。”牛老二倒是个热心肠。
“知道了，知道了。俺还得赶紧生火造饭呢。没工夫跟你这瞎扯犊子。”牛老三说着推门进去。牛老二对老三语气也是见怪不怪，跟小娃子们点了下头，就埋头刨了口饭，冲着下面喊，“说话功夫，王家嫂子跑哪去了？”
圭年们也不好插话，跟牛老二回个礼，点点头就随着牛老三进了大门。
牛老汉家是黄泥砌的墙，有两间房子，进门的一间起着灶，中放着一个木头钉起的小桌旁边放着靠背矮椅和简陋的小凳子，农具放着门后的墙上。天色渐晚，屋里光线不是很好，显得昏暗发黄。老汉从墙中间开的一个小门进到里间。里间放着两张床，一张大的挂着蚊帐，小的上面被子席子都没有看来是很久没有人睡过了，大床正对着有一个小门，看要样子是往篱笆围成的小庭院去的。里间摆设更简单了，除了两张床就剩下一张比外边还破的小桌子和靠墙放着的两个大瓮。老汉从瓮里拿了根蜡烛就又出来了。看着挤在门边的圭年七个，老汉挥挥手“坐，你们先坐。家里米不够，我去老二家拿点，顺便买点酒和花生米，叫嫂子杀只鸡给你们炖个汤。嗯，这些够了吧。”
因为没抢到凳子的嘚瑟从地上站起来说:“够了，够了，您费心了。偌，这是五两银子老丈拿去，买酒什么都要钱的。”
“看不起俺不是，你们是客，怎么能拿你们的钱，这钱你们收着，别给俺，俺要是收了会给村里老哥几个笑话的。”老汉推着嘚瑟的手，瞪着眼，没在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和尚也没抢着椅子，光站着也不是回事，就往里间走去。圭年想起嘚瑟今天差点累垮在路上，就把嘚瑟拉了过来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随和尚往里间走去。
圭年进到里间看和尚正推着里间床对面的小门，往外走。圭年也没往里间多看就随着和尚出了小门。
和尚已经在墙边找了个石头坐下了，圭年就在他旁边席地而坐。
“和尚，你跟南边的青匪有仇？”圭年开口问道。和尚刚才面色有异大家都有看到，褚家兄弟是不好开口询问，嘚瑟是累极了没心思问。正好圭年来问。
“没有。”和尚没有避而不答，有一说一。
“那就是有旧了？”圭年的说法也是非黑即白。
“也没有。”和尚看着远方。
“那刚那老头说青匪丧尽天良的时候，你脸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圭年对老汉还有气，开口就是那老头。
“其实也不算有旧，也算。”
“什么也不算也算的，怎么回事，和尚你从来不说这屁话的，这算怎么回事。”圭年对和尚的说法翻着白眼不感冒。
“你知道青匪首领是谁吗？”和尚没有回答，却是反问了一句。
“嗯？不知道，不会是你爹吧。”和尚节奏太快，圭年跟不上调，不着调。
和尚移回目光看了圭年一眼，“青匪头领，叫陈天师。陈天师你总知道吧。”
“母鸡啊，是你爹吗？”圭年一开始不着调就止不住了。
和尚又是瞪眼又是无奈：“不是，陈天师，原名陈守礼，本来是一个落魄书生，科举考了四五次，屡第不中，后来。”和尚看到自己说到这圭年兴趣缺缺，正掏着耳朵玩，每次有人说到跟读书沾边的事情圭年就没兴趣了，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就这叼样圭年还读过书。看到圭年没兴趣和尚也就少了说下去的兴致了。“哎，算了。我小时候生过一场病，陈天师救过我一命。”
“哦，原来这样啊。看来这陈天师原来不是个坏人啊。那怎么后来会变成老汉嘴巴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爱吃人肉的魔头呢？”圭年就是想法就是这么简单会救人的就是好人，会杀人的就是坏人，没得好商量的。
“老头说的明显有问题，青匪真的就那么没有人性吗，我倒是听说南边青军军纪严明，跟百姓秋毫无犯，甚至因为他们都是农民出身，有的把打下的土地都分给那些没有地种吃不上饭的百姓，南边的百姓听说很拥护青军。还有就拿朝廷拨粮来说，朝廷会给那些被青军占领的地方拨粮吗？有可能吗？”和尚不看远方了，看着圭年。和尚被带坏了喊老头了。
“嗯？拨粮这倒是不大可能，照你这么说青军倒也是是好人了咯。那老头虽然人不咋地，但没理由会骗我们啊。”还是简单的好人坏人。
“骗倒不会，老头也是把他知道的告诉我们。说的有问题的是告诉他的人。”和尚循循善诱。
“你是说二狗子骗了老汉？”
“也不是。”和尚看圭年脸有点黑了，到没有继续卖关子，接着往下说：“说的有问题的是上头，是他们上面的人。举个例子，如果你要叫底下的人去帮你打架，你会说对方是一伙子好人还是对方是一伙子坏人？”看圭年似懂非懂，和尚颇为无奈只得接着往下说明白“何况你要叫底下的人去帮你打战，那肯定得说对面的人怎么怎么坏，**掳掠无恶不作，反正就是坏得透顶。这才是应该的。”
“嗯，有道理。那你怎么不当场跟老头分辩呢？”圭年继续问道。
“分辩有用吗？难道要我去告诉老头，你儿子其实杀的人都跟我们一样，都是些苦命的好人，有的甚至比我们都要好的多，善良的多？而不是他们口中丧尽天良杀人不眨眼眼的魔头？告诉老汉其实他儿子的百长其实是靠杀那些善良的好人的来的?”和尚白眼道。
“呃。。”还没等圭年怎么回答，就看着老汉踢着酒从山路上走回来了，笑眯眯的和左邻右舍打着招呼。“嗯，不说应该是对的。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圭年挠着头扬起一阵灰。
老汉并没有直接把酒菜提进来，而是岔道去了牛二家拿米和叫他嫂子宰只鸡。不告诉老汉是对的，有时候无知比真理更接近于幸福。
圭年和和尚也不再聊天，两个人像木头人一样看着远方。想着各自的心事。圭年可能是为了消化不了和尚的话而苦恼，有的事情是这样，有时候你很清楚了反而更痛苦；和尚可能为了很多人其实都消化不了而苦恼，有的事情是这样，明明是这样的，但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它是这样的。算了，纠结那么多干嘛，还不如多看两眼这村子晚上美好的夜景。
褚家四兄弟和嘚瑟也很苦恼，因为老汉只拿了个蜡烛出来没有拿火，搞得几个人只能在黑暗中听着因为老汉承诺的晚饭而引起的肚子咕咕响来确认对方还存在。眼前是抹黑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