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姐……“
在重山喊了第8遍之后,许微澜懒懒的搁下手中的笔,呷了一口茶,说:”我不可能下山的,你自己和老师说去吧。“
看着重山几乎皱成一团的小脸,许微澜低头暗笑,她只是想看看这小妮子还有什么花样。只见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灵动的双眸里却像是染上了一层灰霾,再抬头已经是泪眼朦胧的模样,前后反差之大,让许微澜刚吞下的一口茶差点直接喷到重山脸上,按捺了好久才一滴不剩的吞进腹中。
”家长会是每年都有,可今年不一样。“重山泫然欲泣的样子和她平素的作风着实不搭,尽管已经是楚楚可怜的样子,许微澜还是没有丝毫动摇。
”哪儿不一样了?分数不一样?“许微澜继续打趣她。
听到这句话,重山再也装不住那份矜持了,直接扑过来掩住许微澜的嘴,”微澜姐,你小点声,师父知道了我就惨了。“
许微澜看向她亮晶晶的双眼,刚才那份灰霾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自有的狡黠与灵动。
”你的成绩,师父都知道的啊,又何必怕这一回呢?“许微澜拉开重山的手,托着下巴问。
”这个,恩,这次考的太难了……“
”重山,你在说谎“,许微澜抬头看了一眼重山,”看你这样子,是闯祸了吧?“
看着许微澜唇角上扬淡定自若的样子,重山铰着手指低头喃喃说:”是,可不是我的错……“
”说吧。“许微澜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示意重山从实招来。
重山搬了把矮凳,坐在许微澜身旁开始一五一十的说起来。
虽是夏天,可天气却不是时常放晴,尤其是这初夏时节,经常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周五的时候,重山在图书馆里借了几本书,出来时发现自己伞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只能淋雨回教室。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重山也只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谁曾想在去教室的路上,那个顺走重山伞的人恰好出现了。
”同学,这把伞好漂亮啊,在哪里买的?“重山上前拦住那人,头也没抬就问了句。
那人见她是个小姑娘,就随口说:”学校超市买的。“
”真的啊?多少钱?“
”三四十吧。“
重山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这时候她抬起头,认真的端详起眼前的人来,几秒后重山轻启朱唇,说:”论年龄,我应该称呼您一声大叔或者阿伯。论道行,我不知道您是窜天后猴钻地鼠还是千年作死的妖。您看起来倒是音容笑貌我见犹怜,但您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的拿一个未成年人的东西还满口厥词,不觉得有那么一点羞愧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重山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伞,指了指伞兵下的花纹和伞面上绣上的重山二字,”这把伞只我一家绝无重复,学校门口超市什么时候卖过?!“
对面那人一时语塞,半天说不上话,良久才说了句:”是我拿错了,对不住。”
说完转身就走,重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那人说:“大叔,你回去好好看看孔乙己是为什么挨打的吧。”只见那人身形微微顿住,之后还是匆匆走了。
重山依旧忿忿不平,拿着自己的伞回了教室。班上人正襟危坐,只有她一头雾水,只见门口缓缓进来一个身影,随后在台上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希望大家多多指教。”说道指教二字的时候那人的目光恰好落在重山身上,意味深长。
重山石化在自己的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一节课都处在神游状态,只听见最后他又说:“下周一家长会,请你们的父母务必到场,尤其是重山同学。”
如果说最初见到这位班主任的时候是石化状态,现在的重山已经是封印了。想着自己那进教室之前的长篇大论,重山只想让时间倒退。
于是,回到山上,就有了苦求许微澜那一幕。
“好了,说完了。”
许微澜听完捏着重山的脸说:“重山,想不到你口才这么好啊,骂个人一个脏字不带还加了那么多成语。”重山无语的看着她:“微澜姐……”
许微澜松开蹂躏重山的爪子,接着说:“我也帮不了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微澜姐!”重山抱着许微澜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哀嚎,几乎要把许微澜整个胳膊拽下来。
许微澜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任由她闹,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重山只得默默的起身回房。除了新班主任这一精神压力,还有无数作业的物质压力,一时间,重山只觉得自己命途多舛。
看着重山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房间,许微澜点头轻笑,大概只有这个年纪的孩子,才能够不论时间场合一吐为快,年岁稍长,加上时空更迭,即使率真如重山,也很难再复归今日的模样了。想着这番话的时候,许微澜突然想起来那个依旧在山下等着自己的身影,不知道,那个人,好不好?
宋戊辰的样子在眼前浮现,整体的轮廓自己还是清晰记得,可具体到眉宇之间,自己却是怎样都记不起来了。许微澜用力的想记起那份熟悉,却总是模糊,最后她颓然的坐在摇椅上,试图去记起除宋戊辰之外的人的样子。苏墨、秦素素、夏琛,自己都一一记起,每个人的样子,都在脑海中鲜活的闪现,一如往日朝夕相处的光景。唯独宋戊辰,自己只能记起一个大概的轮廓和那份疏离的清冷,具体到眉眼,自己却是描摹不出来了。揉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许微澜躺在摇椅上,轻轻的阖上双眼,想以睡去的方式缓解这额间的隐隐作痛。
她缓缓睡去,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只是眉头似乎是锁着的,像极了另一个人发愁的样子。别离的神奇之处莫过于,记忆里的光景越是深刻,现实越是难以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