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H市,以为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开始,可苏瑾的当头棒喝,让岌岌可危的平静在一瞬间支离破碎。一直以来,许微澜以为自己再坚强不过,既然至亲的生死两难自己都可以安然度过,那之后的种种牵绊不过是过眼风云。可事实却反其道而行,那份关于书被催成墨未浓的情结依然盘旋在自己的生命里。即使苏墨已经从自己的生活里撤离,可羁绊的烙印依然根深蒂固,就像是苏瑾的三言两语,自己就溃不成军。这一回,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是自己,宋戊辰,是赌注下的离开,而自己,却是两难下的逃离。
那天回宿舍的路上,苏瑾还是跟了上来,她把那些照片都塞到许微澜手中,脸上看不到一点善意,那精致的妆容仿佛只是一张人皮面具,遮掩着那背后的凌厉。
“许微澜,苏墨很快会来到H市,但凡有你的地方,他不会错过。但我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交集”
虽然和苏瑾素昧平生,但就苏墨这点而言,自己和苏瑾的看法是一致的。苏墨的重新出现,无疑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即使他只是旁观她许微澜的人生,也将难安。再者,到时候横亘在她和宋戊辰之间的,除了记忆,还有现实的苏墨,权衡之下,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难两全。
许微澜看着自己和夏琛、秦素素在浅滩的合照,嘴角的笑意微扬,尽管自己排斥着外界所有的陌生,可他们还是这样进入了自己的生活,描摹着那些自己织就的灰白。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脑海中将过往一一放映,想不到,才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手机里传来宋戊辰的简讯:微澜,在哪儿呢,我在校门口等你。
眼眶突然****,许微澜起身拍了张教室的图片,转身出门,门口的那个人,是这场离别里最难的一道关卡。在卫生间里待了好一会儿,许微澜才将胸腔里的那份郁结一一平复。小步跑到校门口,宋戊辰正在门口等着,只不过和平时的形象迥然不同,以往总是偏商务范的他,今天却是一身运动装扮,身边还停着一辆白色的自行车。许微澜不解的上前,问:“今天不是去看那个给你取名的禅师吗?”
“是啊,可世外高人住在云深不知处,自行车更方便。”
盯着许微澜一身的棉质连衣裙,宋戊辰摇摇头说:“看来,你只能坐在自行车后面笑了。”
许微澜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跳上自行车拍着他的后背说:“我可是要坐在宝马里笑的,今天就勉为其难一回。”
宋戊辰把她的手放在腰间,说:“坐稳了。”
许微澜微微迟疑,但还是抱紧了宋戊辰,从背后感受他的温热,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许微澜靠在他的后背上,始终安静着,一言未发。宋戊辰本来话就不多,如果不是遇到许微澜,估计他的话更少,但遇到寡言的许微澜,宋戊辰试着打破自己的沉默,两个人之间的改变,从头至尾都是由宋戊辰开始。
可这一次却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许微澜只是想静静的靠在他的身上,宋戊辰骑着车,不想破坏身后许微澜的惬意分毫,一路安静。秦素素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的见证者,诚如她所言,宋戊辰和许微澜两个人之间太过安静,情侣间的争吵打闹他们都没有,大多时候都是只有他们才可以意会的安静。很多话,许微澜不说,宋戊辰不问。本就惯性沉默的两个人在相处的空间里也习惯了这种模式,不过秦素素说对了一点,这样的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意会。这份独有的安静,让许微澜安心。最好的相处,莫过于即使安静也能够肆意。
山路难行,到了半山腰上,自行车也已经上不去了,许微澜提议把自行车放下,两个人步行上去。思考再三,也只有这一个方案可行,宋戊辰和许微澜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寄存了车子,之后便一起朝山顶的方向走着。
“怎么世外高人都喜欢住在山顶上呢?”许微澜揉着发软的双膝嘟囔着,穿着连衣裙爬山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大约是山顶更适合参悟吧。“宋戊辰看着山顶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许微澜,接着半蹲下,“上来吧。“
许微澜狡黠的盯着他,最后一个箭步跳上了宋戊辰的身上,宋戊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跤,许微澜笑个不停,揪着宋戊辰的耳朵说:”我可是走不动了,接下来全靠你了。“说完还拍拍宋戊辰的背以示安慰。
宋戊辰笑着扶正她,继续向前走着。许微澜趴在他身上,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久:”宋戊辰,你这么好的一颗白菜,怎么就来拱我了呢?“想起那次两人一起吃饭时的对白,宋戊辰说:”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眼神会这么不好,看上一头……“
许微澜捏着他的耳朵作势要揪,宋戊辰也随她,最后又来了一句:”眼神不好,但运气很好,至少,赌局,我都赢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微澜的笑容僵在脸上,关于他们的赌局,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输,那只能我输了。
许微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趴在宋戊辰的背上说要睡会,宋戊辰只当她是真的累了,放慢了脚下的步子,继续向上走着。感受到宋戊辰脚下的变化,苦涩在许微澜心里再度蔓延开来,这个人,桀骜,冷漠疏离,可在自己这里,却是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就连那惯性的疏离都一一化解,自己将他重新塑造,又要再度抽离。对不起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可最后,自己还是欠他这一句抱歉。
山风呼啸,许微澜却在宋戊辰的背上睡的格外安稳,遇到宋戊辰之后,好像所有的外物都有了抵挡的物事,自己从来都不被辜负,只是来日筚路蓝缕,独行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