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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陌路亦相惜(下)

神探金吾卫,鬼差不良人。

这是长安传的最多的一句话,说的便是金吾卫,不良人两个朝廷组织,前者主要解决一般的案件,若是遇到棘手的,那必定会是不良人出动。

风涯便是不良人中的一员,作为不良人,平时很少出动,但若需要不良人出动,那必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案。上次鬼娃娃一案在风涯的帮助下,终于告破,当中最开心的莫过于长史大人了,为了感谢风涯,他特地在翠屏楼设宴。

那日正是傍晚,晚霞余晖令整个长安染上了妖娆的红色,风涯随着长史和王志忠一起走进了翠屏楼,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踏入这里,进入大门之后,他发现两边的墙面上挂满了名家的诗画,大厅之中,也早已坐满长安名流,官衔大过长史的,比比皆是,因此他们也只捞的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正是长安最热闹的时候,翠屏楼更是如此,大厅中央一位美丽的歌女刚刚唱结束,底下传来满堂喝彩,她礼貌得向众位点头后便离开了那里,这时,靠近中间的一桌,一位穿着华丽的的白发老者对他身边的一位中年男子说道:“仲平老弟,在座的众位可都在等着你家的那位出场了。”

原来在这翠屏楼中,每一位歌女都是长安之中达官显贵府中的侍女,若是才艺出众,便可在这翠屏楼中担任歌女,而那老者口中的那位女子,正是那中年男子府中的侍女,名叫柳嫣,而这叫仲平的中年男子乃是当今皇帝的大舅子,身份可想而知,多少人都得巴结他。

而这仲平,为人沉稳老练,武功高强,在官场多年,做事精明,有勇有谋,深得皇帝宠爱,因此封他大将军一职,统领长安御林军,在家室方面,除了已经去世的原配夫人外,并未传出与任何女子有瓜葛,而这柳嫣,乃是他从小领养,如今长大,倒也出落的水灵大方,虽然并未承认什么,但只要是长安人,便都清楚这柳嫣可谓是这国舅爷唯一动心的女子,相传他准备将她取回府中。

仲平对周围之人说道:“我说你们几人,倒也是拿我开玩笑,不过既然这般抬举,那我岂能不识抬举。”

只见他稍一拍掌,四周琴音顿起,伴着这醉人的声乐,一粉纱妙龄女子从一旁的帷幕中走了出来,大厅之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她的琴声。

角落里的风涯看到她后,轻声说道:“看来她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歌姬。”

王志忠稍稍靠近风涯小声说道:“风涯兄弟有所不知,她可是长安仲平大将军中意的女子,自然不是普通人物,而且听说这柳嫣姑娘将会嫁入将军府。”

风涯不禁心中感慨,这些女子,表面看上去风光,实际上又有谁能真正了解她们的内心呢,也许有些人贪图荣华富贵,但绝大多数若不是生活所迫,也绝不想走上这条道路,他感受的到柳嫣就是这般的女子。

那边柳嫣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风涯,不知为何,看到他,柳嫣的内心居然会有一丝欣喜,自从那夜见过一次风涯后,她发现自己居然会时刻想到这个陌生而神秘却又风度翩翩的男子,这一夜,注定属于柳嫣和风涯的相会,她以一曲《草虫》,献给风涯。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歌声完毕,满堂喝彩,只是柳嫣却期待自己的思念能传到风涯的心中,只是无论传达与否,这一夜,他们的命运被牵扯到了一起。

柳嫣是一个奇女子,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只是她希望得到一个知己,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风涯就是那样一个人,他懂柳嫣,只是他是一个在风中漂泊的浪子,没人知道他会在哪里落脚,只是在众多落脚的地方,柳嫣房间的屋顶成了他的常驻地。

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出现在柳嫣的屋顶,柳嫣这个时候便会开心地趴在窗前,和这个屋顶之上的知己谈心,有时候她也会以琴声来表达她的内心,无论世界变成怎样,柳嫣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刻。

半年之后,风涯和柳嫣早已成了最好的朋友,那依旧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只是春日最后的落花在圆月之下飘落,令人有些伤感。风涯坐在屋顶,却发现屋内的柳嫣不说话了,她只是弹了一曲,之后便一直沉默,就这样过了许久,她忽然说道:“将军后日要迎娶我过门!”

风涯听出了柳嫣的无奈,只是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他只能说道:“是吗?”

柳嫣听到这个答案显得有些失落,她突然鼓足勇气,问风涯道:“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吗?”

风涯的心一颤,随即回答道:“你不喜欢大将军,为何还要答应他呢?”

“我没得选择,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自己只要时间足够,就会爱上大将军,直到遇到你,才发现生命的意义,你会带我走的吧!”

风涯感叹,她真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明天,我会带你离开。”

柳嫣笑了,那一夜是她睡的最踏实的一晚,因为风涯的一句承诺,她的心一下开朗了。清晨的阳光还没露出来,柳嫣便早早起了床,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上了最美丽的衣服,戴上了最亮丽的头饰,等待着风涯来带自己走。

只是她失望了,她怎么也没有意料到,风涯失约了,他从早到晚一刻都没出现过,傍晚十分,她的丫鬟小青走了进来说道:“小姐,恭喜你啊!明天就可以嫁进将军府了。”

“小青,你先出去!”

柳嫣根本高兴不起来,小青虽然不对劲,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出去,只留柳嫣一人在房间之中。随着房门关上,柳嫣独自一人来到镜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自觉流下了眼泪,绝望,心死,这本该是美好的一天,却一下子成了自己的末日,她退去了自己精心打扮的衣裳,换上一旁为明天准备的红色嫁衣,凤冠霞帔,再美也敌不过心碎,胭脂,口红,柳叶眉,待一切打扮结束,她抱着平日里自己最爱的长琴,来到窗前。

“镜前红烛影,残照红嫁衣。长安有歌女,深院锁琴音。月下花飞絮,草长莺啼啼。瑟瑟琴音断,遥遥路无期。危楼歌恨晚,一曲竟天明。纵君千万里,陌路亦相惜。”

歌词婉转,这是柳嫣的绝命一曲。

第二天,当大将军仲平前来迎娶柳嫣的时候,发现房门是反锁的,打开房门后,所有人发现这个名动长安的奇女子穿好嫁衣,死于窗前,在她的身旁,是她生平最爱的一把琴,只可惜此刻弦已断。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听说在那具冰冷的身体脸上,泪痕已干。

回到现实中,这里的长安虽然只是幻像,但舞阙却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她长舒一口气,最终还是问道:“那天你为什么没有出现?”

时雨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感到万分内疚,但那一天他真的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他只能回答道:“那天我要去完成一件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

“比生命还重要吗?”舞阙有些失望,失望之余,怒气充斥着她的胸口,无处宣泄,她一掌拍出,直接击中了时雨的胸口。

“为什么不避开?”

刚才那一掌是舞阙生气之余胡乱拍出,她以为时雨肯定会避开,却没想到他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

“我失言在先,理应受你这一掌。”

这一刻,舞阙忽然不再是那一副冰冷的模样,她仿佛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少女,有血有肉,会哭会笑,刚才胸中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她的双眼流下了积蓄千年的泪水,她不停拍打着时雨的胸口,哭泣道:“你知道吗?那天我是多么失望,我以为你一定会出现,从早上等到晚上,却始终等不到你,那种绝望的心情,你知道吗?”

时雨这才发现怀中的这个女子依旧还是当年长安的柳嫣,一直未曾改变,他忽然心生怜悯道:“一切都因我而起,当初我去找过你,只是不知为何,你的尸体无故失踪了,想来是鸩的缘故了。”

“是的,我本该死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带着面具的鸩,他赋予了我生命,并给予了我强大的力量,说有一天你会解开你心中的结,但是相应的我要一直帮他做事,直到我解开心结为止。”

“鸩吗?或许我得感谢他,至少此生我还有机会了却自己的一个心结。”

舞阙突然深情地注视着时雨的面庞,突然一下子拥住他的双肩,踮起双脚,轻轻吻在了他的脸颊,接着在他耳边柔声说道:“这算是你欠我的。”

时雨忽然睁大了眼睛,他的内心一阵颤抖,就发现舞阙的身体上渐渐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舞阙也随之往后退了一步,此刻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抱怨。

“风涯大哥!”舞阙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少女时光,“现在,我知道你真的从未改变,你还是以前那个我熟悉的风涯大哥,其实从一开始,我又怎么可能和风涯大哥动手,你可是柳嫣最亲的人了,我等待这一刻,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被风涯大哥抛弃,现在我已经得到了答案,就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柳嫣!”这是时雨最后一次叫出她的名字。

“风涯大哥,能够再次和你见面真的很好,柳嫣此生无憾,鸩在我身上种下的灵随着我心结的打开渐渐消散了,我在这个世界也存在不了多久了,就让我最后再为你弹奏最后一首曲子吧!”

千年之前,小楼深院,柳嫣绝望的等待,命运捉弄了她和时雨,她没有恨,只有遗憾,因为她只是一个一生在风雨中飘摇的女子,命运也没有给她奇迹,只是在这一刻给她一个不算遗憾的结局。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只听她反复弹唱,身体也渐渐变得虚无,天空之中亮起无数的光芒,那是她的灵魂正在远离这个世界。弹奏完毕,舞阙不由感慨。

“纵君千万里,陌路亦相惜。对了,风涯大哥,不要对鸩赶尽杀绝,他虽算不上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而已。”

时雨本想继续问下去,只是时间已到,舞阙已经完全离开了,虽然他可以禁锢住她的魂,但时雨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只想让她安静的前往彼岸。

而此刻,在北海之底的龙宫大厅之中,一场大战正在激烈地进行着,银闪的长剑在龙宫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此刻的他只想着快点救出东方冉玥,他激发出自己全部的冥之力,漫天都是他的身影,殷狼,宇拓以及风蛆三人合力,居然都显得有些吃力,他们不禁心中惊讶,难道这就是银闪的真正实力。

那边的淑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银闪,她一直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灵羽就站在她的身后,而对面,冰女一脸冷漠的注视着这边。

“看来你是鸩最信任的人了吧!还真是和他一样冰冷的性格。”

“你认识他?”冰女有些好奇。

“认不认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说对不对,鸩,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见见我这个老朋友了吧!”

“淑画,还真想不到你会来这里,看来冥王已经告诉你关于我的秘密了。”鸩的身影忽然在空中浮现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大厅之中,忽然一道结界波动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股能量吸引,目光不由得看过去,接着就看到时雨从结界中走了出来,怀中抱着已经死去的舞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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