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雪仍旧冰冷的如同昆仑雪峰,似乎对于顾长生的再次出现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触,而本来打算叙叙旧的顾长生,看到对方冷冰冰的样子,自然也没了叙旧的心情。
少女背剑转身离开,顾长生这才看到这第五层天资阁的全貌。几十排书架依次排列,有线装本也有竹简书,总而言之这里的书籍之多顾长生生平所罕见。
以天干地支命名的书架共计六十个,每个书架上都有藏书九层,每层藏书八十一本。
未出所料,果然又是玉虚子,而看起来玉虚子的口气似乎就在讲述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这里的书籍上阔天文,下达地理,甚至还有工农士商各行各业的专业书籍,这一切都不过是玉虚子修炼之余所涉猎,另有他自身感悟融汇其中。
没想到这个前辈不仅行走天地间,更是读破万卷书,可谓是学究天人,气贯古今。若有机会能与此人面对面坐上一会也算是不枉此生。
“玉虚子前辈是昆仑上代掌教真人。”西山雪看到顾长生面对着那浩瀚书海发呆,忍不住道。
“上代掌教真人?难道是麒麟真人的师父?不知道此生有没有机会见过这位前辈高人,若能得其当面教诲,真乃人生大幸。”
“玉虚子前辈逍遥世外,甚少有人见过他。”西山雪缓缓道,“这一年你都去哪里了?”
听到对方询问,顾长生却只是摇了摇头,“去了趟北边。”两人复归平静。好像去年的生死交加都不过是轻描淡写一样,既没有解释更没有敞开心扉。
顾长生并不知道,少女始终保存着当初他放在山上的那双草鞋,虽没穿在脚上,却像是穿在了心头。
“其实我姓顾,三顾茅庐那个顾。”顾长生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对方,他总觉得西山雪虽然冷冰冰的,却绝对是可靠之人。
“这一关好像并不容易,我在阁中待了三个月,其中大半时间都浪费在这一层上。”西山雪对顾长生改换姓名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这里有四万三千七百四十本书和秘籍,既有寻常人所看的士农工商,衣食住行,也有传奇传记历史著作,更多的则是诸多道门修炼法门以及其他门派的招式口诀。”
“咱们都记下来,以后在江湖上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顾长生见猎心喜,倒没在乎能否继续登楼,便去查看那最感兴趣的棋理之书。
在辛丑一架上,便有棋理要诀,棋谱,棋势走向,隔着一座书架便是易理相关的众多书籍。顾长生拿起第一本,就发现里面所讲究的棋理与阴阳易理相通。梅瀚海倒也教过他一丁点八卦易理,只不过实在少得可怜。如今有幸得到相关书籍,立马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
顾长生发现自从修炼出肩窍的地三气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力有大幅度提升,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可绝大部分的书籍要点都能记录下来。
就这么一本又一本的书翻看下去,顾长生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果说前面四层尽皆是考验,那么第五层便是奖赏,即使不能再上到第六层,也足够自己获益匪浅了。
棋理可通乐理,最通的却是易理,阴阳八卦将万物归为一样两类,棋坪棋子更是如此,梅瀚海曾告诉过自己,精通易理者可在棋坪之上位于不败之地,只要将阴阳结合,少阴则补阴,少阳则壮阳,如此一来,棋坪黑白二子总会旗鼓相当,不过梅瀚海也说过,下棋者必然追求全胜,若只尊易理不守天道,无论如何也难以赢得对方。
而那星棋总纲自然讲的便是棋理最高峰,天道。
是啊以周天星辰轨迹化为一百零八道棋谱,寻常人如何能敌得过?
想到这里,顾长生第一反应便是前去翻阅那有关天文的书籍。而天文则被玉虚子存放在了最显眼的甲子书架上!一进门便是!
只不过这甲子书架明显很久很久都没人动过,覆盖着一层灰尘,也有可能是天资阁太久没有人上来的缘故。
顾长生倒也没去多想,翻开第一本就是周天星辰!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从大地上的不同角落去观察周天星辰是不同的!难怪自己拼尽全力去看那星辰变化,却也只能看到地煞三十六棋谱的走势。至于那天罡七十二残谱,竟需要去往极北冰原和燥热的火焰山上才能看得到一二。
而周天星辰却把这许许多多变化全盘收纳其中,虽然有些地方写的晦暗不明,让顾长生捉摸不透,可仍旧使他获益匪浅!
只是读完这一本书顾长生就觉得玉虚子真乃神人也!
一个人不仅能走遍蛮荒无数角落,更能有超乎常人的敏锐观察能力,最后将这些星辰变化统统记录到这一本书上,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不过记录的星辰走向终归不算完整,顾长生难以将那残缺棋谱与其一一对应,只好记录下玉虚子当年行进轨迹,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踏足那些地方,亲眼观察众星轨迹,便可以完全推衍出星辰棋谱!
三十六本地煞棋谱终究是人力所限。而那七十二本天罡棋谱才算得上是得天独厚!
继续翻看那天文学书籍,顾长生发现,玉虚子将周天星辰划分星野,分了三十六天罡跟七十二地煞,顾长生心中难免奇怪,为何玉虚子要将北斗星野如此划分?这三十六天罡与七十二地煞难道与自己的天罡地煞棋谱有什么关系么?可毕竟两者数量相反,对应星辰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也许只是前辈的叫法恰巧相同罢了。”
顾长生一口气读了十多本天文书籍,而他并没有发现西山雪在这期间只是拿着一本剑道书反复看,没事就抬头看他一眼,反反复复,竟像是待字闺中的女子望向心爱之人。
不过依顾长生的性格,这辈子也发现不了西山雪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天资阁登梯之处却有一处暗格发出机关扭动的声音。
“咦,还有人送饭上来?”顾长生听见声音转头对西山雪道。
西山雪恰巧在这一刻正盯着顾长生看呢,听他猛地一说话,吓得连忙把头转过去。然后冷冷道,“天资阁每天都有人送饭菜,毕竟还不能辟谷。”
“你吃饭还是总往外面掉米。”顾长生终究心性跳脱忍不住调笑道。
他隐约记起来自己跟西山雪被一行武林人士追杀的时候,那段岁月两人都算是初来乍到,身上也没什么存银,只能饥一顿饱一顿,有一次路过一户农庄的时候,两人实在饿的不行,就去讨饭吃。
西山雪向来面子薄,自然是顾长生去讨饭,结果农妇一看顾长生一个半大小子,自然不愿意施舍,最后还是看到西山雪面黄肌瘦的样子,农妇心酸得要死,就施舍了两碗米粥。
西山雪记得顾长生故意说不是太饿,就只喝了半碗米粥,剩下的便都倒给了自己。
想着想着就出了神。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顾长生摸了摸自己的左右脸颊,发现什么都没有。
西山雪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她在看那两人的过去,她在想,自己究竟是何时喜欢上眼前这惫懒的少年,也许是那次,也许是被人追杀他却始终将自己放在身后那次。
只不过时间转过去了很久很久,如今两人在这天资阁中重逢,却似乎没有了当年的那份牵扯。
“长生哥,多待一会吧。”西山雪第一次在脸上露出如昆仑雪化一般的笑容。
“嗯?”顾长生埋头吃饭。“嗯,当然得多待一会,这里的藏书秘籍,其他地方哪里看得到,不多看看,真是对不住自己。”
西山雪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仿佛冰川化水,仿佛桃花飘零,只不过顾长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