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刀的老头子明明看起来得有七八十岁，却能劈出像年轻人一样的力道，陆宁与小花联手作战他知道除非是通玄以上高手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威力。
老者双手并没有使用真气，挥舞的一把长刀虎虎生风，陆宁虽然功法修为只有二流境界可天生神力让他堪堪与知微高手匹敌，可眼前的老头根本没动用气机真气，只是凭一股蛮力就把自己压制成这样，这让他很不爽。
“老匹夫，力气挺大的嘛。”陆宁双手格开长刀倚靠在一棵树下，顾长生则被小花照看起来，以防还有别人来偷袭。
“姓陆的倒是有个好儿子，给你个十年二十年的功夫说不定也能修成真人武神，只可惜今天你们都得折在这里。一个也走不脱。”老者背着长刀，他知道他要是运用气机流转并且真气灌注长刀，眼前的小子连一招都挡不住。
“小子，你那个逃跑的步法还是挺奇特的，你要是愿意跑，我想抓你还是得费些功夫。”
陆宁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陆家儿郎只有站着死的爷们，没有横着逃的孬种。”
老者怔怔出神，又道，“你让那老虎驮着另外一个小子跑？”嘴里虽这么说，却并没有追赶的意愿。
“蛊魔伞魔在山下截杀，那个少年十死难生。”
少年双手握成爪形，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拼尽全力冲到了老者的身旁，本来借助十九道神机步还能有回环余地。可他偏偏选择了玉石俱焚这条路。
长刀下的老头第一次御出了刀气，血光漫天。
少年选择了死在这座自己出生的青羊山。
“我本来是想放你走的。”重新背上长刀的老头念叨着，“我苏牧命终究还是在魔的道路上愈行愈远。”
驮着顾长生的小花行至山脚，却陡然发现周围都被密密麻麻的毒虫拦住去路，说白了这次山河盟联合官府围攻青羊山已经存了不留活口的念头。
一路颠簸的顾长生也在此时醒了过来，他抬头望向山顶，却发现早已火光漫天，心中忍不住咬牙切齿，“非得赶尽杀绝吗？”
可声音嗡嗡作响回荡在山野中，却没有一个人给他解答这个答案，没人知道少年此时的心中滚起了熊熊怒火，那火似乎第一次从经脉烧到五行肺腑，又从诸多窍海中喷涌而出夹杂着十九道的真气，最终形成了蔚为可观的爆体真气。
有几批不知道躲避的长蛇蚂蚁瞬间就被绞碎。
少年体内的真气鼓荡成排山倒海的漫山火光，一瞬间似乎就有吞天灭地的感觉。
而火光之中有一个黑影桀桀冷笑，如同叱魂魅影，一瞬间一道黑色真气从漫天火光中咆哮而出，钻入了顾长生的体内，顾长生一身十九道真气，几乎转瞬之间就消亡殆尽。
“兵圣留下的气机，真是不同寻常，居然能凭气机就牵引出后代这么深厚的真气。”黑影始终没有现身，漫天火光慢慢退走，而无数毒虫蛇蚁如潮水一般蔓延而来，看似毫无智商的毒虫却被人以气机裹挟，摆了各种不同的阵型。
顾长生此刻刚刚恢复神智，再想调动体内的十九道真气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不可能，刚才拿到黑色真气阻塞了他体内诸多窍海，十九道真气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自然再难以离体对敌。
丧失所有手段的少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花眨眼之间就被毒虫吞噬成了一副骨架。
引颈待戮的少年已经绝望之际却突然从天而降一柄大伞，伞骨似乎隔绝毒气，毒虫受到巨伞排斥，慢慢退去。
“孙行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吗？”黑影里的声音变得有些着急。
“百里老鬼，我知道你跟他爹有仇怨，只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觉得这样对付一个不懂武功气机的小孩子很有成就感？”撑伞的老头一手抓起了顾长生，跳出了毒虫的包围圈。
“更何况萧大哥已经嘱咐过了，抓到这小子要带过去给他瞧瞧。”名为孙行云老头丝毫不理会咄咄逼人的黑影。而黑影听到萧大哥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温和了许多。
“既然是盟主的命令，老夫自当遵从。反正这小子承受了十成的蛊毒真气，即便当下不死，也迟早变成又聋又哑的傻子。”黑影一挥衣袖，漫山遍野的毒虫尽皆散去。
尽管如此，撑伞的老者还是有些不放心仍旧与黑影隔绝一把伞的距离。
顾长生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待在一处行进的马车上。只不过这是一辆驮运囚犯的马车。正统朝年间一般普通的囚犯流放都只是脚镣手铐双脚前进，可也有一些家底不错的囚犯可以自费更换马车囚笼。
顾长生就是在这样一座囚笼内，而身边似乎除了一个赶车的马夫，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手脚被束缚在囚笼铁柱上的顾长生十分口渴，想要问马夫讨要一杯水，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句话来，呕哑嘲哳，极为难听。
“想喝水了？拿去。”赶车的马夫是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皂吏，“原来还是个哑巴。你说你一个哑巴没事去跟什么逆贼打什么交道，这下好了，被发配三千里充军，要不是你家里有人给我塞了许多银子，我也懒得动用官家的马车驮着你走。”
顾长生不发一言，眼角却含着泪光，他很想知道，教给他四书五经的王阳明和那个大大咧咧豪气十足的陆群生究竟怎么样了，虎啸山庄又怎么样了，那个跟着自己屁股后面一直叫自己顾大哥的少年陆宁又怎么样了。
“不过也是奇怪，这虎啸山庄啸聚山林十多年了，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也真是世事无常，我倒也听说这家山寨跟其他的剪径劫财的山寨不太一样，从不劫持老百姓财物。不过也没用，谁让你不听从官府的管教。这不全山上下一百多口人，连同那上百畜生在内连个尸骨都没留下，统统被一把火烧掉了。”
“山……河……盟！”顾长生咬牙切齿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嚎叫，可他拼命流转气机，全身上下却是空空荡荡，再难涌出哪怕一股真气。手铐脚镣被他的动作扯得嗡嗡作响。
驾车的皂吏倒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又缓缓道，“你就别费力气了，这玩意我也打不开，得到了边防将军那边，他们才有打开的法子。”
十九道真气全部抽空，窍海更是没有半点动静，什么地一真气，天二真气，再也察觉不到，顾长生第一次感受到，变成一个废人的滋味。
囚笼之内四面通风，吹着北地的寒气，也吹着少年的绝望。可少年眼中仍旧含着一丝坚毅与愤怒，那些复杂的情绪，翻滚涌动，从不停歇。
长生，何惧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