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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刺杀失败,大左以及那帮兄弟非死即伤。”韩文匆忙地赶回驿站,窜进密室,江忠义早已坐与太师椅上等待来人的消息。
“他们发现了吗?”老匹夫喝了一口茶水,缓缓神。
“没有。小人已将人灭口,故此苏幕遮并未怀疑。”
男人将茶盏放回桌上,摸了摸灰白的胡须,稍稍放心道:“那就好。”只要找不到他把柄,又能奈他如何。
“不过,小人看那女子,好似面熟。”底下男子犹豫不决,毕竟他也没想起那名女子像谁。
“哦?是谁。”暗光一闪。
“小人一时想不起来。”韩文抓了抓脑袋,试图引起点回忆。
“那女子是何相貌。”江忠义换了个方法,追问。
“小人怕被发现,离他们有些距离。因隔得太远,没瞧分明,只是那身段,好似当年的桂氏。”这般一说,他终是想起那女子像谁了,可不正是当年的桂夫人么。
“冯长远之妻,桂杏叶?”男人的尾音陡然加重,声调突高,显然很诧异。
“冯氏不是被圣上满门抄斩了吗,应该不会是冯家的余孽吧。”韩文飘忽地说着,自己也不确定真假。
“漏网之鱼,难说。若是冯氏余孽,那就遭了。”江忠义的右手握紧拳头,捶了捶左手掌心。
“大人勿急。若当真是冯氏族人,要报复的第一件事定是京城的那位。眼下,我们不能乱了阵脚,让京城的人抓了把柄。”韩文很快就反应过来,毕竟是京城里的人要冯长远夫妇死,他们只是受人之命,这主谋可是那帮人啊。
“恩,所言极是。”确实,等查到那帮人头上,估计早该被他们灭了,“现在,苏幕遮在何处。”
“估计已在回驿站的路上。”
“你先下去,有事再叫你。”
“是。”
南阳城内。
“看二位衣着华贵,话音夹生,不是本地人吧!”小二将最后一盘菜上齐后,弯着腰亲热地套近乎。南阳城道旁的客栈,有两名俊俏的公子落座靠道的窗户边,桌上摆着一碗小青菜,萝卜炒肉,豆腐汤,以及一碟香爆花生米。
“喏,猜对了。”搭话的是一位身穿暗红色劲袍的男子,相貌如阳,明媚张扬。若不是任务在身,不便宣扬,怕是大红加持,而非暗色着调。从那衣袖间领口边的银线,便能瞧见男子贵不可言。
“那二位来南阳是有什么急事吧!”见有人搭理,小二立马堆着一脸的笑意,殷勤地问着。虽然旁边那位白衣梅花烙的公子浑身散发着清冷,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但是眼前这位公子可是好相与的多。
“哦?”浓眉一挑,嗓音亮哑。
“您瞧我们这刚闹完了饥荒,大家都是最近几日回城的,这一时贫城苦地的,哪还有外地人赶着来游玩呢?要不是长安来了人,发送银两米食,谁愿意回来啊!话说那位大人,可是真真好相貌呐!”
“呵,如此相貌,比起公子我,如何?”暗红男子突然伸出右手,抚摸了一下额发,动作潇洒,一气呵成。
“啊?”小二叫对方的动作看呆了,愣了会儿神,稍稍反应过来,连连出声,“哦!呵呵,小的也是听人说的,那位大人究竟长啥样,俺也没瞅见呐!得,小的给您再上壶热茶。”说完便脚底一溜,跑了。
“如何?”杜萧人拿起木筷,夹起一粒花生米,丢掉嘴中,他,便是方才与小二说话的暗红男子。
“不如何。”白衣男子谢桑子夹过眼前绿油油的青菜,优雅地吃着。
“哟,若不是本公子聪明,把人给打发了,不然就要被那个小二啰嗦死了。”他夹了根青菜,恩,还是长安福锦楼的好吃。
“难不成方才与小二的谈话不够啰嗦?”对方不为所动,淡淡地说出了事实。
“……本公子原谅你的木讷。”嘴角一抽,男子有些无语。天知道他有多不想与谢木人一起出任务,简直是折磨人。
“颠三倒四,果然是泡在怡红院里的人。”
“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本公子俊美无双,赢得芳心无数。你要是态度放好点,本公子还是会看在大家同伴一场,赐你一两招的。”气呼呼地吹着额前垂发,傲娇地扬起下巴,就像一只斗气的大公鸡。
“就像哄骗那个小丫头?”手中的动作微停,看向了对方。
“……”,这视线太透彻,看得男子不由心虚,打着哈哈,欲转移话题,“咳咳,任务尚未完成,长安那边已经催我们回去了,眼下该当如何?”
“那就回去。”收回视线,继续淡定地吃着菜。
“回去?!”因惊讶,面容略显夸张。
“恩。他说,那封信不要了。”
“不要了?好吧,他应该知晓信件落入谁手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何时动身。”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着。
“现在。”夹过一粒花生米,丢于嘴中,恩,挺香。
“……!!!”这下,那张阳光般的脸已是乌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趋势了。
“给你一柱香的时辰。”再丢一粒花生米,慢条斯理地嚼碎。
下一秒,刚刚还在点着盘中为数不多的花生米的某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蓝蓝的天,一望无际。狂奔在城道的某人,不知撞飞了多少人,一路风风火火。天知道,他连逃命时才发挥到极致的轻功都拿出来了!
留在原位上的梅花男子,小酌清茶,幽幽然。
“萧公子?”天气晴朗,于小花这日趁着好日头起了个大早,将屋里沉酸的被褥拉出来晒晒,顺便把泛黄的旧套和昨儿换下的衣服洗一洗。她正蹲在院子里拧着衣服呢,头顶上方一片阴影。那修长的身影投于她瘦小的身躯上,将将容下。小花姑娘抬起脑袋,小得可人的手上沾满了水渍,于阳光下闪闪发亮。
“……恩。”杜萧人在踏入院子前便缓好了气喘吁吁,只是盯着人家小姑娘扬起的纯真笑脸,他突然不知说什么了。
于小花以为萧公子寻她问事,抓紧时间忙活。“您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件衣服没拧干,待会儿就——”
“小花!”杜萧人止了对方的说话,俊挺的眉宇略紧致,面色正肃。
“额?恩。怎么了,萧公子?身子是不舒服吗?要不,小花陪您去找大夫?您是外乡人,应该不知道大夫在哪吧,我带您去。”
“不……不是,是……”,刚想好的话又被小姑娘的热情打散了,平日里能说会道的杜少竟是口不能言,这副欲说难言的情景若叫燕字兄弟瞧叫,定是耻笑一番。所谓燕字兄弟,并非人名燕字,而是燕姓开头,乃燕子秋身边的忠卫们,幸得主子赐姓,名从一到十,譬如第一暗卫燕一,自然有燕二,燕三,直到燕十,共十名顶级暗卫。
“究竟是还是不是呐,您把小花转晕了。”于小花一脸纠结,心里猜想,萧公子莫不是病了,怎的胡言乱语起来。
“哎——,小花,本公子…要走了。”他长叹一口气,终是说出了那句话。未想,这句难开口的话好不容易说出来,他竟是不觉半点轻松,心里似乎压了块石头,沉甸甸地,不舒服得紧,倒真是令他觉得怪异,只是跟个小丫头告个别而已,作何如此纠结,与小红分别时也没这般惆怅呐!怪哉,怪哉。若问小红何许人,长安怡红院头牌花娘是也。他看过的姑娘好看的少说八百,环肥燕瘦,各色美女,应有尽有。只是在这南阳,皮毛之地,女子皆是面纱遮颜,唯这个小丫头,初次见面时,露着圆溜溜的大眼,因饥饿而面色发黄。明明离美女一词十万八千里,勉勉强强算得上邻家小女,他却是心生了怜悯,当时还被谢桑子那个木讷大夫嘲笑了一番,说许久未沾荤,开始饥不择食了。
“……”,于小花呆呆地看着眼前明媚的男子,有些晃神。
萧公子真真是好看呐,就像阿爹说的话本儿里的公子哥儿一样,英俊漂亮,叫人百看不厌。
于小花第一次见到杜萧人的时候,杜某人就是这般看着她,琉璃般的眼珠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看最心爱的姑娘,温柔地问她为何在城门外坐着不动。记得当时她说,因为与阿爹阿妈逃难时,被人群挤散了,不知道上哪找他们去,只得守在城门外,希望父母回来寻她时一眼便能瞧见女儿。可是,她等了两天,也没有人回来寻她,就在她快要饿死时,他就是今天这般打扮,如同仙人般,出现在于小花的视线里,她甚至一度以为是自个饿得出现幻觉了,因为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呢。可是,现在,她是听错了吗?那个救了她还不嫌她粗鄙,常寻她玩的萧公子要走了么?!
于小花打娘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心酸的滋味,怪怪的。可怜的小花姑娘,又一个无知少女掉进狐狸的陷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