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云枫走出房门,抬头遥望那并不饱满的皓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父亲身影,想到父亲仍是卧病在床,一股莫名的隐痛便在心头涌动。
正悸动间,忽觉旁侧有一道视线在窥视着自己,向四周巡望,却是黑压压的一片,稍静下心,便抬步向与宫雨眸约定的地点走去。
“落林居。”云枫抬头看着眼前这块今天出现颇多的匾额心中念道,随即走进院落几步,却未见到宫雨眸的身影。
约定时辰差不多应该到了吧,难不成……她是在戏弄自己?但转念想到与她约好时,应不像是有玩弄之意。
不如再等等吧,说不定正在来的途中呢。云枫自顾自的安慰道,闲来无事,索性再次抬头,观赏起那轮挂在天上的月牙。
突然,一道黑影飘过,云枫还未来得及反应,头颅便被罩上了个黑袋,拼了命的挣扎换来的却是被人掀翻在地,一阵拳打脚踢,待失去知觉后,下手之人这才散去。
云枫睁开眼帘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晌午,刚想起身,一股火辣般的疼痛由全身传来。循着痛楚来源,云枫解开衣襟,发生上身已有多处发紫了的伤口。强忍住疼痛,云枫勉强坐起身来,正欲下床更衣,房门被打了开来。
只看到中年妇人边急匆匆的进来边向旁边一位男子说道:“大夫,快,帮忙看一下他的伤势吧。”当视线落到云枫时,中年妇人稍显急道:“云枫,赶紧上床疗息,切莫四处走动,我已找好柳都最好大夫,你就不必为此担心了。”听到妇人如此一说,云枫只得回复原位,任凭大夫望闻问切。
“伤口众多,伤势却未及到要害,只能算作外伤,吃点药,敷上些东西,再调养几天,便应没事了。”男子诊断后,如实说道。
“那麻烦大夫了。”妇人一阵感激。
“丽儿,你就跟着大夫到药铺取药去吧。”旁边一丫鬟点点头。
待丫鬟和大夫相继走出房门,妇人便叹道:“唉,我可怜的枫儿啊,一夜之间,怎会变成这幅模样。”看着妇人那般哀伤,云枫不忍,轻声安慰道:“放心,我没事的,大夫都说这只是外伤,没有大碍的。”
“傻孩子,不管是外伤也好内伤也罢,总之都是带痛的伤痕,看着你这孩子这般模样,作为长辈,我们也是着急揪心,感同身受啊。”妇人发自肺腑之言,着实令云枫动容。或许娘亲就是这种感觉吧,生病的时候会照顾你,肚子饿了会做饭给你……云枫望着妇人,脑海中竟不自觉地闪过“娘亲”一词,因是生命中第一个女性长辈如此悉心的照顾自己,云枫也难免将其与“娘亲”一词挂钩。
在这一刻,云枫眼前忽然浮现出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一个粗枝大叶的父亲,一个细腻悉心的母亲,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高兴的吃着饭菜,唠叨着家常,这该是何等的写意,但是回到现实,云枫内心又是一阵酸楚,想着想着,泪珠便在眸子里打起转来。
“怎么了?”一旁的妇人见到云枫的异常,连声问道。
云枫不愿提起所想之事,旋即找了个借口回道:“伤口实在疼痛异常,到底来还是没有忍住。”
妇人拿起手帕一边帮云枫擦拭,一边道:“也不知丽儿现在拿到药材没有,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忍忍吧。”
话刚一说完,房门就被打了开来,妇人以为是丽儿带着药材回来了,可是眼前之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云枫,你怎会是这种人?”说话者正是宫雨眸,本打算再度开口,却看到云枫卧趟在床以及母亲靠依床侧,这才管住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脚步越走越近,好奇心也越来越重,靠近床边,宫雨眸看着脸色苍白的云枫,略微担心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枫对宫雨眸淡淡一笑,正欲开口,却被妇人抢先道:“眸儿,先等云枫调养好再说吧,你看他伤成这样,哪有气力与你说话。”
但宫雨眸仍忍不住,小声的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人并未回答,只对宫雨眸吩咐道:“你去**盈弄些可口的饭菜来。”
宫雨眸也不敢再多问,便应声而去。
宫雨眸没走多久,中年男子也到了。
一看到中年男子,妇人便微怒道:“你不是不来么?怎么,面子搁不下,来发假慈悲了?”顿了顿,接着继续说道:“如果你到这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愧疚之感,那我告诉你,没门,请你继续回去品尝你的螺井茶,享受你的闲逸生活。”说完,便背对中年男子,不再看他。
本已昏昏欲睡的云枫被妇人这么一说,倒也清醒过来,只不过双眼仍是紧闭,耳朵却未清闲,听着妇人和中年男子接下来的举动。
而被妇人如此一讽的中年并无难看之色,反而笑着脸凑了上去,轻柔妇人的后肩说道:“夫人,这像什么话,你我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我的为人?你就消消气,别往心里去,当心坏了身体。”
妇人听了这话,侧身疑道:“那你过来究竟想要干嘛?”
中年男子停止了揉肩,轻拍了下妇人示意到桌前而坐。
“我说你一把老骨头了,还搞什么花样?”妇人一边起身,一边不满道。
却见中年男子坐得一本正经,深吸一口气后,似是宣布一个花了许久才决定的事情般的说道:“我想通了,今儿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彻底想通了,上一辈的恩怨终究是属于上一辈,不关他们下代任何事,代代结怨,世世生仇,对大家都没好处,往事终归是往事,一段浮沉罢了,活在当下那才是最重要的。有你和雨眸,此生足矣。”
“哎呀,都到这岁数了,还这么煽情?当心让枫儿听见。”妇人听到中年男子这一段话,一阵由疑转喜。
躺在床上假装熟睡了的云枫听到这段,忽地就有那么一股冲动,大声喊道,我听到了!但是,终究是个理智之人,云枫只是心里想想罢了。倒是前半的对话,云枫百般莫解,双亲和宫叔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宫叔竟会用到“代代结怨,世世生仇”这等字眼。
正寻思间,忽听中年男子长呼口气,道:“解开这个心结,终是舒坦多了。”随后接着问道:“云枫现在状况如何?”
妇人摇摇头,叹口气道:“伤势较为严重,不过还好都是些外伤,没有伤及筋骨,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中年男子起身,望着卧床的云枫,目露怜悯之色,接着冷哼道:“也不知是谁如此大胆,竟能擅自闯入宫氏胡作非为,如若让我抓到,我定让他好看!”
“倒不如让坤乾接手,此事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一旁的妇人提醒道。
“那就这么办,我这就去安排。”说完,中年男子走出了屋子。
男子前脚刚走,宫雨眸后脚便跟了上来。
“就放这儿吧。”宫雨眸指着屋内圆桌,对春盈说道。“放好饭菜,这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姐。”正欲转身,春盈偷望了云枫一眼,然后便也离去。
“娘,你就告诉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枫怎会成现在这幅模样?”春盈刚走,宫雨眸便似个小女孩般黏上妇人撒娇般道。
见到女儿不依不饶,妇人还是把事情始末全盘托出。
“这下手可真够毒辣的。”宫雨眸听完云枫的大致状况后,第一反应道,“但是宫氏怎会有人敢随意闯入,我们这不都是处于危险当中了么?”宫雨眸一阵担心。
“这事你爹已经交给坤乾处理了,你尽管放心吧。”
母女两人的对话云枫并没有多作心听,倒是桌上飘来的饭菜香味刺激起了云枫的饥饿之感,想到反正继续装睡也没多大意思,倒不如起身,填饱肚子,省得到时肚子的“咕咕”叫声,出卖了自己的演技。然后云枫便是装模作样缓缓睁开双眼,一副刚睡醒了的样子。
“娘!你看,云枫醒了!”宫雨眸看到睡醒了的云枫,像是看到死人重生一般,一阵大惊小叫。
妇人轻责了宫雨眸几句,也连忙凑了过来,关心道:“云枫,现在感觉如何?”
“现在感觉好多了,只是,只是……”云枫挠着头,欲言又止。
然而眼前母女就这么一直盯着云枫,更让其难以启齿。
三人一阵无声之时,突然一声肚子的响叫,夺去了三人的注意,妇人和宫雨眸一同望向了云枫,云枫只得尴尬一笑,涨红着脸将头埋了下去。
这一举动引起了宫雨眸的娇笑,而妇人也是未能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着,一边给云枫端来饭菜。云枫当是不管其他,狼吞虎咽的吃起饭来。
“慢点,慢点,小心别噎着。”妇人笑着提醒道。
不到片刻,云枫便将端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摸着鼓胀的肚子,顿觉充实无比。
“喂,你属猪的吧,居然把饭菜吃得一丝不剩。”宫雨眸望着云枫的“大胃口”,惊道。
云枫倒也不理会宫雨眸,自醉于饭饱之中,好不惬意。
“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门外忽然传来一男子笑声,声音渐行渐近,紧接着门被打了开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陈霆,其身后跟着一彪悍男子,一副凶神恶煞之样。
“云公子,听说你昨夜遭人暗算,受伤得重,因此我特地赶来看望,希望未有打扰到你的休息。”陈霆一进门,便阐明来意。
面对陈霆今天突来的得体举止,云枫颇为惊奇,不过倒也受宠若惊,毕竟陈国太子放下架势亲自探问,连忙一阵感激。
“雨眸,你怎么在这?”陈霆看到一角的宫雨眸,稍显诧异。
“那你怎么会在这?”宫雨眸不答反问。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知是自己问得糊涂,陈霆随寻了个借口,不过本是满脸的笑意,经此一说竟显得不太自然。
“经过昨晚的遭人暗算,云公子的精神仍是好得出奇,只不知是故意强撑来彰显自己,还是确实筋骨惊人。如不嫌弃,我这有一些好药,功效自是不说,假若你服下它后,我保证只需个四、五天你便恢复往昔。”说完,便令身后男子将一副裹包放置桌上。
“陈太子真是太客气了。”久未说话的妇人开口道。
“这些都是应该的,反正等不了多久,雨眸便会成为在下之妻,到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也是提早表露心迹罢了。”
妇人听此,难掩喜悦之情,拉着一旁的宫雨眸说道:“还不谢陈太子?”
宫雨眸却不若娘亲般开心,闷闷不乐之下死活不开口。
云枫当时便机灵得紧,连忙朝陈霆说道:“在下代表宫小姐临谢陈公子了。”
陈霆看着云枫的自作主张,心里顿觉不快,但看到多人在场,便也不好发作,收下了云枫的好意,便以有事为由,告辞而去。
陈霆走后,宫雨眸便恼怒道:“我姓宫,你姓云,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撇,你凭什么代我谢意?”
“雨眸,云枫这也不是帮你解围了?你怎能如此说?”
“要你管!”宫雨眸罕有的顶撞了句妇人后,便洒气的冲出屋去。
“雨眸,雨眸。”妇人起身叫唤了宫雨眸几句,未见反应后,无奈之下转身对云枫道:“她就是娇惯成性,越来越放肆了。云枫,她刚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别跟她这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妇人又向屋外望了望,继续说道,“陈霆带来的药材应是不错,不如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做?”
云枫点点头。
说罢,妇人提着药材走出了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