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萧然认识的时候,还是穿着开裆裤。在十九世纪,在上海的清水弄堂里,第一次萧然和我见面一起玩耍的时候,就来拽着我的小辫子。
那时候的清水弄堂是人群聚集的地方,门和门的距离才不过六尺。到了酷夏,无奈自己没有电扇。只好把桌子搬出来,跟小吃街一样。我们在一起吃,从石板门一直到尽头。
我们家和萧家正对门,每天早上阿妈把我放到萧然家就走了。虽然说是个小弄堂,但是萧家有一个单独的小洋楼,带一个院子。
不仅是我,清水弄堂没上幼稚园的小孩都去他家。萧夫人也喜欢我们,每次去都准备好电扇之类或者是小玩具供我们呆一上午,然后各回各家吃个中午饭。
由于我父母工作问题,我只好在他们家呆上一整天,最恐怖的就是和萧然那小子一块玩儿。不过只相差了1岁,好像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呢。
他家有一个保姆和厨师外加上司机,总之还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我在那里虽然说也是好吃好喝的,但是总也比不上萧然的地位。
一口一个'萧少爷','萧少爷'。萧然也是,每天都只是微微一点头就走了。跟一个小大人似的,不就是一个5岁的小屁孩。
小时候,我也不叫田牧歌呢。还是叫小名-牧子。活活一个假小子的名字,被萧然嘲笑了很久。
他家有一只大狗,叫喜旺。俗不啦叽的,但是来人他就自豪的叫喜旺出来。后来,才知道他不是大上海人,所以说话有点京腔儿,原来那只狗的名字叫'希望儿'。
早上我是在家里坐着等着萧然来我家接我,对于其他小孩不同。他只喜欢和我说几句话,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呆着。对于我们小孩,萧家书房可是个神奇的地方。据说它聚集了中外名著,还有五湖四海的游记和小儿书。
书房有一个小旮旯是单独给萧然设计的,里面充满着小儿书。每次他都和我们炫耀。
虽然说,是弄堂里的小孩。但是,论起来也没多少个。萧然,英子,桃子,子之,还有木槿和我。
我们老是玩打仗的游戏,兵分两队。女生一队,男生很一队。
英子和桃子,都是那种人见人爱行儿,和我这个北京妞儿不一样。她们有着白白嫩嫩的皮肤和长长的辫子,眼睛如同黑夜里的星星一般闪烁。
男神都不舍得打她们,生怕砸出个印来,只好改变计划纷纷往我身上砸。不过到这个时候总是有人在保护我,就是那位虽然说对我尖酸刻薄,但是还是保护我的萧然。
直到这个时候,战役结束,我们几个小屁孩就开开心心的去吃甜点。萧然也不在乎小石子打在身上的疼,我记得有一次,他还默默的帮我把头掩住,这份恩情我始终没忘。
萧然比我们都大,按理说他应该上幼稚园了,但是,萧夫人担心他上幼稚园会被欺负只好回来让他早上小学。
萧夫人和萧先生很少回家一趟,凑齐我们这帮小孩,应该就是为了给萧然作为一个玩伴,让他不那么寂寞。
让我和他一起吃中午饭只是因为,我和他们是老乡,一起从北京逃难而来。但是有一点他们不知道,我是地地道道生在上海,长在上海的。
或许也是因为,我是在这帮女生里最假小子的一个,那些男生也都太娘娘腔了。萧夫人就把我认成了她的干女儿。
我还在萧然的房间里有个小床呢。尽管我不太喜欢粉色,每次睡午觉。等保姆轻轻的关上门去吃午饭,我会挤到萧然的大床上去,听他讲故事。拿着枕头和被子,我有时候会让他讲传说,或者我们一起看漫画。
萧然有一个洋钟表在他的房间里,每到正时的时候,就会敲几下。他的屋子可比我们的客厅还要大,金色的法兰绒地毯铺在地板上,即使在冬天,你也不感觉到凉。
索性每次我都光着脚,在他家到处跑。靠近窗户有一套小桌椅和通往书房的门,墙上挂着一幅幅生动的油画。
我最喜欢的应该是他的大露台,从上面往远处看,能看见一座座矮小的房屋,和我的家。
而往右看,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和一颗桃子树。
精美的窗帘随风飘荡着。淡雅的清香从院子里的花园飘了出来,到这时候,寂静弥漫着洋楼,只能听见的就是鸟鸣声和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