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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若彩云之追月·中

男子见她立在原地不动,歪头朝闻之之的身后看了看,道:“喔,那牛是我牵来的,它可能是长途跋涉饿着了,闻见豆子香味就没把持住。”

呆滞了一会,闻之之忽然恍然,一拍脑袋着急地又回身往内殿里一窜。

这里灵不灵验她没有具体的概念,但白袍和尚明确说过她不能见人,见了人兴许就真的不灵验了。

这么想着,她也不顾吃得正香的牛大爷,只想寻个地方好好躲起来。

她边躲边喊,模糊地叫道:“你没见过我!”

哪知黑衣男子完全不理会这话,当下抬手一挥,闻之之才跑了没两步便小腿肚子一阵刺痛,噗嗤跌倒在地。赶巧这一摔让她的脸正对着牛大爷的屁股,牛尾巴就在跟前儿甩来甩去。

好在闻之之很快就反应过来,猛得调转腰身离开臭熏熏的牛屁股,瞅见滚落在脚边的两颗乳白色圆球。圆球侧身带着尖尖的突出,染着一点红色的斑点。闻之之坐起来摸了摸腿肚子,略微出血。

黑衣男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凶神恶煞道:“原来你不是鬼,而是那来偷贡品的贼!”

闻之之一愣,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还裹着方才的那条素色麻布。她咬了咬牙,晓得这里头忽得就有了一场误会。她许多年没有开口讲话了,又想辩解又想立即消失,大小脑一下没分配好,无意识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与此同时,殿内一侧突然飞来一个银质尿壶,“磅”得一声砸中了黑衣男子的后脑勺。

闻之之眼前摇晃了一道黑影,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感受到自己的怀中跌入一个暖暖的身躯。柔软的头发在她唇边擦过,淡淡的药味落入她的鼻中,有些好闻。

只是,他的脑袋却埋在了她的胸间。

一时间,万籁寂静。

弹指过后,殿内独剩牛大爷口嚼豆子的咔嚓咔嚓声。它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又别过头去,继续享用它的午餐。

此刻闻之之的大脑里出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线条,缠缠绕绕交错在一起,组成了许多个不规则的图形。她找不到任何一条线的线头,也辨别不出任何一个图形的形状。她想了很多很多,比她五年内所想的总和还要多,还要复杂。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要做什么好,把这恼人的脑瓜子往旁边一扔跑到树林里躲起来?那她这贼的身份可就落实了,她可不想背这莫名其妙的罪名,再说这也是她自己的地盘,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

那等他醒来好好解释?可又拿什么解释,这凶狠狠的人分明长着一张不愿听人讲话的脸。

好一会时间,闻之之心中忽生一计,把那黑衣男子摆正了姿势,用绸缎垫高他的脑袋,好让他舒舒服服地躺着。她回身爬上祭台后方那块大石头,安静地等待他的苏醒。

一盏茶的时间,闻之之嗑瓜子都快嗑饱了,黑衣男子才悠悠转醒。想来尿壶砸脑的一下也许真的挺严重,他睁眼后还一时对不上焦距。一对黑黝黝的瞳仁在眼眶里七上八下转了好几圈,终于是把闻之之给正正瞧着了。

闻之之淡淡地看着他。心中虽感抱歉,但胸口不知为何还有些热乎乎的,反而羞恼更甚,便默不作声。

黑衣男子捂着后脑勺前后晃着,拧着眉毛对坐在石头上的闻之之喝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闻之之轻咳一声,说:“大胆,哪有凡人可以这么和本……宫说话!“说完她脸红了红,心里暗道,清宫戏看太多除了本宫之外她竟一时想不到其他自称自己的词语来。

黑衣男子没理她这番姿态,他眼角一撇寻到那叫他吃了一瘪的银色尿壶,立即气急败坏。想必也是没想到打倒自己的是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怒不可遏,眼睛瞪得圆圆地道:“你到底什么人,竟会使用妖法?”

闻之之听他这么一说,猜他在昏倒之前也许看见了飞在空中的尿壶。

她压下歉意,眉毛一扭故作发怒:“你说我用的是妖法?快睁开你那双混沌的双眼好好看看本宫,你可是在求佛,不是求妖!”

闻之之很久没有说那么多的话,喉咙略有嘶哑,再一压低,还真有那么分威严的气势。可她觉得实在难听,烦躁地又咳了一咳。

黑衣男子些许一愣:“你说你是佛?怎么可能……五年前的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和尚曾通天而去,他走后没多久这块地方便风水倒转,由贫瘠变肥沃,由衰败变兴盛,那下面的小村庄前些年我来过,的确今非昔比……”

闻之之听罢诧异万分,险些从石头上滑落下来。她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什么?”

对方看她如此不可思议,也是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他环视了一圈大殿,发现贡品无数才肯定自己没有错。

“算了,你是人是妖我不在意,装神弄鬼更是不在乎。我有求而来,有件事想要问你,”黑衣男子并没有把闻之之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稍微缓和了脸色,冷淡地对她道,“这里若真像外界传闻那样灵验,香火顶顶旺盛,怎么说也该有个佛像立在这里。我看殿内只有这一块石头,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闻之之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茫然中去。

她忽然深刻地认知到“不存在”的意思。说的就是仿佛活着,却并没有在任何人的心里。她感到十分虚无,好像跌进黑洞深处,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她不想去揣测当年白袍和尚不叫她出现在人们面前是何种理由,也不想猜测野寺里一直没有神像到底又是为什么,甚至也不愿思考这小破地方到底能不能在这个国家的版图上标示出来。

反正这一切和闻之之统统没有联系。

……为什么她好像不是很惊讶。

黑衣男子看闻之之都没有回应,张开手掌晃了一两下,问道:“你听见我和你说话了么?”

闻之之心里那些线条像贪吃蛇一样一条合并一条,最后线的末端因为黑衣男子的声音而延伸而去。她一眨眼,对面前这个人涌现了一些些的好奇之心。她抬手而挥,倒在地上的祭台在黑衣男子的眼皮底下恢复原样,立在当前。

闻之之顺势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立在祭台之上,贡品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在你的面前。“她说。

男子见了这幕一顿,立刻反问:“什么意思?”

“表面的意思,我是说,我就在你的眼前。”闻之之双手一摊,歪头看他,“你有什么夙愿?你有什么祈求?告诉我吧,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闻之之说得自信万分,而他的瞳孔中,开始有她的具象形成。

方才的她只是一块模糊的白色色块,而现在,男子渐渐看见了她灰白的头发,青色的长袍,脸上未有妆容却依然眉眼深深,皓齿红唇。大半的阳光全数在她身上落成斑驳,隐隐在这辉煌中,闻之之虚虚实实,又叫他看不真切起来。

“你是?”黑衣男子心念轮转,惊讶之下不可置信道。

寺里该是供应着佛的,万万不可能是这样一个不像凡人的女孩子。无论怎么想,都像是眼前这女孩子的天方夜谭,是她在坏意捉弄。黑衣男子努力定睛去看她的眼眸,在捕捉到一丝混着些无奈落寞的奇妙神色,他突然涌上一阵平静安然。

这份心情等他再次看到银质尿壶后荡然无存。

怎么看,她都更像是一个妖怪,一个可能驻留在此处很久的妖怪。

他并不相信闻之之真的是这座寺庙所供奉的佛,但转念一想,也许在某种意义上她真是他的“佛”,能实现他的愿望。

“我的确有一个愿望,”黑衣男子狡黠一笑,悄悄打定了一个主意,望着闻之之道,“看你有些神叨叨的小戏法,说不定对我有用处。不过也得看你愿不愿意。”

闻之之发现了他眼底的神态浮动,心底反而疑惑了起来,咕哝道:“什么叫神叨叨,怎么说话的?愿不愿意得看你,得看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闻言嘴角都翘了起来,又道:“不用害怕,这个愿望不是很大。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这也是我来这里要求的事。”

她松了口气,又堆砌好骄傲的姿态,道:“喔,你要找谁?”

“一个朋友,”男子脸色一变严肃道,眼底的认真让瞳仁更为黑耀,“一个对我十分重要的朋友。如果你真是那‘佛’,给我指引一个线索,应该不是难事。”

“怎么指引?我需要跟着你走么,还是只要在这里跳个大神就行了?”闻之之对着他的视线越发茫然,摸不清这男人到底是要怎样。

黑衣男子嘴角一抽,道:“你会跳大神?”

闻之之这才反应过来,忙补充道:“怎么不会?我同你讲,现在干我们这一行的业务能力可是很广泛的,阿弥陀佛到无量寿福到阿门,可没有什么我不会的。”

他愣是没听懂这一番话的意思,呆了一呆,才无可奈何道:“我不晓得你到底是个什么,但我知道你千真万确不是佛,只是看你似乎有些法力,兴许比求佛问神更有用处。总之,你还是要好好做‘佛’,莫食了你自己的言。”

闻之之被他左一句佛右一句佛弄得迷糊,也有点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但说出去的那句“能实现愿望”算是被黑衣男子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她稍许自责自己说话不留余地,却也憋着气绝不反悔。

她既然说出了,那就一定要去兑现。

于是,生存意义于闻之之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内心一道道纵横遍布的高墙轰隆作响着悉数倒塌,碎石倒在黑衣男子的脚边,道路又在他的身后逐渐显出,通向彼方。

闻之之很是新奇,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压着欣喜,抿起唇角,向黑衣男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不食言,不食言。”她的声音忽的变得清脆,语气轻松,“我叫闻之之,意思是百舌之声,闻风而动。”

黑衣男子一时没有反应,片刻才想起要伸出手去,握住闻之之的手,给她了一个力下到地面上来。

没有想到已是暖春,闻之之的手是如此冰凉。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察觉她的手掌指尖似有轻微的引力,每当他后退,引力又将他的手拉了回去。

他又好奇地再次打量闻之之,这次的距离又拉近不少,能瞧见睫毛的长度,和她嘴角的弯度。

她好像很开心。

他耸肩应道:“我姓顾,单名一个髅字。骷髅的髅,很少有人叫我名字,因为一些不太好讲的原因,你叫我骨头就行。”

闻之之站定后,听他说着便点了点头,在手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中她有些惬意,张嘴便来了一句:

“骨头,接下来你要去哪?”

顾髅脸上闪过一刹那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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