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和线索人罗先生约好在下周二早上10点见面。见面的地点，就在那家饭店的不远处。
周一开例会时，蒋方中听说林嫣手里有这么个题，终究不放心让她一个女孩子去暗访，派了老记者赵乾跟她一起搭档。
周二那天上午，林嫣、赵乾与罗先生见面后，详细了解了一下情况。据罗先生说，这伙人在这家饭店住了好些年，专门到上访人员聚集区散发材料，只要上访者交几百上千元，他们就会帮上访者录像。他们自称能把这些材料交到交到中央领导人和各省人大负责人的手中。
“他们说自己退休前是人大代表，还有证件。可我交了钱都大半年了，问题也没得到解决。”罗先生说，和他一样被骗的，就他所知就有三十多人。
为什么会相信这伙人能解决问题？罗先生说，他因举报老家官员腐败，被当地打击报复，弄得有家不能回，只能来京上访。
“都觉得没希望了，突然有个人来说能帮我把材料递给上级部门，能给我解决问题，我肯定就想试一试。”罗先生说，但没想到会遇到了骗子。
两人和罗先生分别后，赵乾和林嫣商量暗访时该怎么对那伙人说。最后商定二人以兄妹相称，因家里的地被开发商强占，在老家打官司打了几年也解决不了，现来京上访。至于名字，赵乾说干脆他就叫真名，林嫣改叫赵嫣就行。
对于具体被强占的土地面积、打官司时间等等细节，两人又一一商量妥当后，便前往那家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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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台打听1109的房客，这家饭店的服务员快速而熟练地给他们指路，似乎早已习惯有人来找1109的客人。服务员说这间房的客人在这里居住快两年了。
林嫣和赵乾找到1109的时候，房门开着，里面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和一位60多岁的老头，正在整理一些材料，老头头发略显花白。
一听说是为上访的事情来寻求帮助，妇女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她指着那位老人，“这是秦老师。”她又介绍自己，“我姓王，叫王小红，是秦老师的助手，你们叫我王姐就行，你们上访是什么原因？”
赵乾把事先商量好的“冤情”跟王小红说了一遍。王小红说，“你们既然是经人介绍来的，我们这儿的程序你们应该也清楚吧。如果确定要我们帮忙，先约好时间，我们找人来为你们摄像，你们把你们的情况对着摄像机说清楚。我们会刻成光盘，连同你们的材料寄给中央，还有你们所在省的人大负责人手里，你们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她接着道：“我看你们岁数不大，上访也不容易，就只收你们2000块好了。”
林嫣假装怯怯地问道：“为什么要收这么多啊？”
王小红说，“摄像、刻光盘、邮寄都需要钱，还有活动关系的费用。我是看你们年纪轻轻就来上访，可怜你们，还没让你们多交。”
赵乾问，“为什么一定要摄像？光邮寄纸质材料不行吗？”那个白发的秦老师说话了：“这是各省大常委会负责人的要求。”
赵乾又道：“秦老师，您也知道我们不是有钱的人，2000块不是小数，我们辛辛苦苦来，做事肯定要谨慎点。您要是真能帮上忙，费用我们一定会出。”
王小红说，“秦老师从上世纪80年代就帮助上访者，本来照理说不应该收上访人的钱。可你们也知道，要引起领导们的注意，一些费用肯定是需要的。秦老师可没那么多钱帮你们，只能你们自己出了。”
“介绍我来的人说秦老师以前做过甘肃省的人大代表，我可以看看您的证件吗？”赵乾继续追问。
秦老师有些不高兴了，“你们怀疑我的身份？”
“不是不是，赵乾哥不是怀疑……”林嫣想帮着赵乾解释，话一出口，她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不是说好跟赵乾以兄妹相称吗，怎么忘了，直接叫他名字了？
林嫣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王小红和秦老师也微微愣了下。
赵乾灵机一动：“我妹平时在家就没大没小，老是直接叫我的名字。”他又板着脸转向林嫣：“赵嫣，你在家没大没小就算了，到了秦老师这里你怎么还这样？”
那两人一幅“哦，这样”的样子，似乎放下心来。
赵乾又道：“我跟我妹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再说我们也都不是有钱的人。好不容易听人介绍了您，我们是真心想请您帮忙，可我们也得问清楚啊。所以我说想看看您证件，不然我们交这2000元怎么也不安心。”
秦老师这才从包里拿出一张证件，在赵乾面前晃了晃，就要收起来。
赵乾坚持非要拿过来看，林嫣也凑上去一看，只见证件上确实写着甘肃省人大常务委员会第九次人民代表大会第20次会议，但下面有个小小的“旁听证”三个字，证件上的名字为秦斌。证上还有有效日期，为2001年1月9日至1月13日。
两个人对视一眼，顿时心中都想笑。凭着一个失效这么多年的旁听证，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是人大代表，竟然还敢用来行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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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乾再问：“您帮助的人里有解决问题的吗？”秦老师似乎有些不耐烦，“怎么没有？解决问题的多了去了，要是没有我还能干下去吗？还会有那么多人来找我帮忙吗？”他又补充一句，“你们既然有求于人，就不要多问。”
王小红也有点不高兴，“你们到底定没定？一会还有两个人过来谈事呢，你们要是还没定好，就先回去考虑清楚。”
赵乾赶紧说，“定了定了。我们确定想让秦老师帮忙。”
王小红说，“那你们明天上午再过来，还有好几个要我们帮忙的人，明天你们都一起录像刻光盘，记得把钱带着，到时候要交钱的。”两人答应着，出了饭店。
想想刚才差点露馅，林嫣忍不住心有余悸。其实这个所谓秦老师的骗术其实真的很拙劣，拿着会议旁听证冒充人大代表，说话也漏洞百出，骗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没被识破，还有那么多人会相信他的骗术。
可见走投无路之时，人确实会病急乱投医。
当天下午，林嫣和赵乾又找到了另外一名被骗者，拿到了这名被骗者当时的录像材料以及其他相关证据。
赵乾又向甘肃省人大常委会核实旁听证的真伪。对方明确表示，该证件为假证，“人大常委会是对代表大会负责的，常委会只可能排在代表大会后面，证件上的机构顺序颠倒，这是常识性错误。而且就算是真的旁听证，过了有效期也就无效了。”
两人向蒋方中汇报了采访情况，都确认秦某一伙确实是骗子无疑。蒋方中安排赵乾报警，明天一早趁着录像的时候，警方可以“人赃”俱获，报道也会更有力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