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羽第二天对林嫣说,“我怎么觉得这聚餐不是为了给墨然接风,而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啊?轮番让你们灌墨然酒。”
她说她赶到时,林嫣已经快要彻底晕菜了,脸红的跟苹果似的。她扶着她走的时候,一帮人还让墨然喝呢。
“哪里是欢迎宴,我看是鸿门宴差不多。墨然干嘛不走啊?跟李清这种人喝有意思吗?”唐晓羽说。
“没意思也得喝啊,大家是为了欢迎他才聚餐,他要走了,李清还有大家该怎么想啊!”林嫣比较能理解墨然。
“也是,他刚来,需要和大家尽快熟悉起来,跟李清也得搞好关系,才能好好开展工作。”唐晓羽又把矛头对准林嫣,“不过你瞎掺和什么劲呢?明白告诉别人你酒精过敏,不就行了,还非要自己找罪受。”
林嫣微笑不语。说起来,那杯红酒可算是害苦了她,浑身起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而且还很痒,越挠越痒。她不得不到医院开了点药吃,过了三四天这些红点才算彻底消除。
欢迎宴后的第二天下午,墨然给她打电话问稿子的时候,仍旧是一幅公事公办的语气。快要挂电话了,他才放缓声音说:“昨天你没事吧?”
林嫣笑着道;“没事,听晓羽说你昨天也喝得不少。还以为你今天上不了班呢。”
那边顿了两秒,才道:“嗯,是喝的不少。不过,也算有收获。”
收获?林嫣有些疑惑,却并没有问他这收获到底是什么。
但似乎很奇怪地,自从那次饭局后,李清跟墨然关系好像变得很好。在例会上,不管墨然提出什么新的建议,或是对稿子有什么意见,李清基本都不会反驳,而且都会按照墨然的意思来执行。要知道欢迎宴之前的一个月,墨然说什么,李清总是不软不硬地顶回去的。
更有一次,例会开完,李清还搂着墨然的肩膀开玩笑:“老弟,我还真是看轻了你啊!没想到你那么能喝!”
变化并不止这些。对林嫣而言,最大的变化,好像是李清对她的态度。很出人意外地,李清对她的稿子现在很少挑刺了,甚至几乎是不再挑刺。
有一次因为版挤,林嫣的稿子被墨然安排只用写800字就行。但当晚因为头条稿子被毙掉,临时又用林嫣的稿子做头条。那晚值夜班做版的正是李清。他晚上十点多给林嫣打电话,要求林嫣增加一些内容,把这个稿子扩充到1200字。林嫣本来就有很多东西压缩了,所以很快就把稿子补充完传了过去。
结果李清说:“这稿子不挺好的吗?干嘛刚开始不多写点?差点漏掉一个头条好新闻!”
“因为今天版挤,所以我就只拣最重点的写了,我跟墨然哥也说了……”林嫣有点担心李清又会借机找她的茬,谁知对方竟然并未有何反应,说了声“跟墨然说了就行”,啪就挂了电话。
李清这样爽快地挂断电话,真是少见。以前电话打过来不管她有错没错总是劈头盖脸一通骂不说,不骂到林嫣眼泪流出来李清可是不会罢休的。
不知道墨然是用的什么法子搞定了李清,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场饭局?难道真如王璐璐所说,男人之间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在酒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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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的时候,林嫣见到了赵乾。还是在赵乾的家中,还是去年的那几个人,但与那时大家的开怀畅饮已经决然不同。每个人都心思重重。
那是赵乾在北京的最后一次聚会,此前韩正和蒋方中已经带着社会新闻部所有人,给他举行了送别宴。后来,王璐璐嚷嚷着非要再送一次,于是她邀上去年去赵乾家拜过年的几个人,林嫣、墨然、郭佑,又去了赵乾家里,美其名曰让他最后再享受一次墨大厨的厨艺。
“这可真是最后一次了啊!”饭桌上,赵乾带着丝自嘲的笑说,“这半个月送行饭吃了不少顿,可我还没走。”
赵乾决定卖掉这所房子,离开北京。房子已经找到了买主,正在办理过户手续。
从燕报离开后,赵乾去了一家网站工作。但网站朝九晚五、近乎变态的打卡考勤方式,让习惯了不定时工作制的赵乾很不适应。
在燕报,记者除了采访写稿,其余的时间都是由自己支配。社会新闻部虽说有排班休息制,但每个人之间随时可以调休,如果有事,直接跟领导说声就行,不去单位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报社更不会以迟到早退作为绩效考核的标准。
赵乾说自己很努力地适应,可是发现还是没有用。“也许根本问题不在于上班时间,而是我还忘不了记者的生活。”
他有些惨淡地笑笑,“我发现我还是喜欢做记者的感觉。每天都有业务可以探讨,有理想可以憧憬,每一个采访都是施展抱负和能力的机会,而且,心里永远都有一股正的力量。”
“那你可以再找一家媒体做记者啊?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要离开北京?”王璐璐说。
赵乾叹了口气,道:“就算换一个单位再干记者,估计我也很难适应。我怀念的只是燕报,是你们,和你们一起在燕报做记者,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而且我一个人老在北京呆着也怪不开心的,不如离开。”
林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悲伤?无奈?沉重?她很怪崔同,甚至对马总也有一丝责怪。
这些领导,这些所谓的大人物,知不知道他们一个看似很小的决定,就对另外一个人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甚至,从此让这个人人生命运的车轮改弦更辙?
如果没有从报社离开,也许赵乾会在北京一直呆下去,找个女朋友,生个孩子,从此在这里安家立业也说不定。可是如今,却是这般结局。
赵乾的老家在安徽芜湖。“那是个很美的地方。”他端着酒杯,声音低低的说,目光却虚浮地飘向某个不确定的地方。
春节期间,身在老家的林嫣给赵乾打了电话拜年。他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下近况。他说本来想在芜湖市找个工作,谁知找了几个都不如意。
“也许只有记者是适合我的吧!”他说,不过在芜湖做记者可不会像在燕报那样自由,地方报纸条条框框的限制更多了,“所以我还是别做记者了。就留着燕报的经历当个美好回忆吧。”
赵乾说他的叔父经营着一个小小的石材厂,叔父岁数大了,家里本来的意思是想把石材厂转让出去。但投入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转出去叔父又很不舍,所以他有意接过来帮叔父做起这个石材厂。
林嫣心里其实有点难受。名校毕业生,优秀无比的记者,现在却如此大材小用,怎能不让人惋惜心痛。
可是赵乾却很是看得开。他笑着在电话那头安慰林嫣,“说不定以后我这个厂子就成了500强呢!等我成了石材界翘楚,再去北京看你们!”
赵乾的乐观感染了林嫣,让她也乐了。她笑着和赵乾说再见,她相信赵乾一定可以。
不管在哪里,只要有梦就好。从此天涯两处,各自向着未来飞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