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蒙蒙亮,阳光未曾东起,入眼之处尽是高低起伏的青峦叠嶂,一眼望不到边。
被两面青山包围的幽深峡谷内,一条幽静的山路上,有几个人正不紧不慢的前行。
“哎呀,走了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红萼又将肩上的包裹紧了紧,一张小嘴微微嘟起好不可爱。
同样跟红萼一同走在前面的简容,见到红萼这幅难耐的样子,撇撇嘴,瞟了她一眼冷哼:“有些人就是娇生惯养,被九姐姐宠得太过了!”
本来一心扑在遥远行程上的红萼,一听这话马上就不乐意了,这明摆着就是在说自己嘛,“喂,我又怎么惹着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跟我说话阴阳怪气的啊?”
“哎?蠢兔子,我有说你了吗?我提你名儿带你姓儿了啊?”简容歪着头看向红萼戏谑,脚下的路程却是丝毫没耽搁,“呐,有些人啊,就是太主动了。我又没说就是她,可偏得人家一个劲儿上来对号入座。唉,这年头……心累啊!”
“你……”红萼哑口无言,不知该怎样反驳回去。
看着红萼此时吃瘪的样子,简容心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嘴角满意地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此刻纵是简容是个阳光帅气的美男,可在红萼的眼中那抹灿烂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最后红萼只能气愤地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一眼简容,扭过头去不再看向简容那张欠扁的脸。
也许现在的他们并不懂得,他们如此幼稚的行为对于彼此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可当经年后,他们再次相望回首往事时,才发现曾经的他们是那样的幼稚天真和可笑。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在数年后……而现在的他们还对充满了神秘色彩的未来一无所知。
“怎么着?这是个什么情况啊?”白亦之风骚的扇着折扇,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九祸身旁。
而九祸左侧并肩而行的弦笙看到这一幕时,眸光忽闪,他觉得白亦之总是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九祸身边好像有所不妥,温润的眸子紧紧盯住白亦之搭在九祸肩上的那只手。
在弦笙蹙眉良久后,最后终于下了结论:嗯,白亦之的这种做法是种病,他作为仙界一代善解人意平易近人的仙君,有权利为民行善,为自己的臣子改掉一些不好的习惯。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白亦之不是没有感受到弦笙那灼热的目光,有些奇怪的摸摸鼻子,若不是他清楚弦笙的为人处世,恐怕现在都要有些怀疑,弦笙是否被掉了包或者性取向是否正常了。
还好,还好他对弦笙够了解,明显的弦笙仍旧是弦笙,前者被否定了,后者的可能性也不大。
而九祸似乎是没有看出两人这会儿的暗自较量,只是觉得这会儿气氛有些怪异,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什么什么是什么情况啊?”
“哎哎哎,我说的不就是前面那两个活宝嘛!他们两个之间什么情况啊?”白亦之八卦地追问着九祸。
九祸听明白之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调笑道,“啧啧啧——没想到兰若公子您老人家还这么八卦呀!没看出来,当真没看出来!”
“你当然不会看出来,本公子这叫高人不露相!”
看着白亦之那自恋的小样儿,九祸心里又暗暗翻了个白眼,她算明白了,这白亦之显然是个贪财自恋却又令人防不胜防的人。
不管关系多好但只要与利益挂钩,他一样可以前一刻和你一起谈笑风生,而后说不一定就会笑眯眯地将你推入万丈深渊,更甚会让你死不知其因临死还帮他数钱。
一定要用两个字下结论的话:危险!
一定要用三个字下结论的话:很危险!
一定要用四个字下结论的话:极其危险!
所以跟这种人打交道,你必须拥有足够的资格,才能跟他谈永久的利益,否则对这种人来讲,没了利益来维系,那以后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换句话说,就是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
其实的确是真理,要想立足于世,一要能为人所利用,二要能利用别人!
白亦之一句话间,九祸早已心思百转,弦笙见此也不过轻轻一笑,只是那笑颇意味深长。
“对了,别岔开话题,他们两个是什么情况啊?”白亦之神经兮兮地用折扇捂着嘴,可声音却丝毫没有要减弱的意思,饶是淡定如弦笙温润的面容也有些龟裂,好在前面的两个正打得‘火热’也没注意到,至于……九祸和后面被遗忘掉的百蔺同学就更不用提了。
“哎,”九祸无语的瞥了一眼白亦之,随口的问着,“你对人家有意思?”
“这个你就别管了!快点回答!”白亦之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定九祸的问题。
看了一眼前面撅着嘴满脸不悦的红萼,弦笙只是轻笑了一下,眸中折射着不明的微光。
“如你所见,一对冤家!”八个字简单明了地应付了白亦之,九祸偏过头看白亦之,一双天生魅意的狭长眸子因溢满了笑意变得弯弯的,弧度更深更长了。
白亦之嘴角的笑容僵了下,废话,这她不说他也能看出来,问了等于算是白问了!
“路程可还多着呢?”九祸转过头问弦笙,不再理会白亦之。
弦笙温润一笑,只是这样的笑容放在他那张略为平凡的面容上有些不相符,不过九祸也清楚,想必定是易了容的,毕竟身为一介仙君招摇过市是有不妥的,想到这儿九祸倒也没怎么在意。
“路程虽然已走三日,但离仙都的确尚远,”弦笙顿了顿,复而又道,“前面就到阜西镇了,到了那里我们可以稍作歇息,如果不出意外那里会有接应我们的人。”
“哦?”九祸听了挑眉。
似是看出九祸的顾虑来,弦笙笑了笑,声线温婉低沉,令人觉得很舒服很值得信任,“九……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实在不济还有白公子的人在呢。”
白亦之听了不置可否,可弦笙看到他这般态度也不过一笑了之,并不担心到时候事实摆在面前白亦之还会否决。
九祸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在幽深的峡谷内孤僻的山道上,五个身影缓缓前行。
走了一天的路,日薄西山时,五个人的面前呈现的是用用木头构造而成柱子,两边的柱子架起一块木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阜西镇’。
“九丫头,我们到了。”看着面前的木匾,弦笙轻唤,可当口中的话出来之后九祸顿住了,弦笙自己也顿住了。
空中的气氛好似在这一刻凝结,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既然到了,还磨蹭什么?”白亦之看出了气氛的不寻常,自然也听到了那句话,只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走走,我们赶紧进去吧,路程可耽搁不得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提醒了九祸和弦笙,路程的确是经不住耽搁了,因为时间不多了,毕竟弦笙的身份由不得他无故出来如此之久。
九祸的脸有些发红,脸上的面纱很好的挡住了这些情绪,不只是眼中闪过的不自然却被弦笙看了去,心下暗道:这丫头羞涩的样子也蛮可爱的!随即一阵摇头轻笑。
九祸走过去后,白亦之忽然拉住了也准备进镇的弦笙,暧昧不清的笑着:“相较于简容和红萼之间,我现在可更好奇君上你和九祸之间……”
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弦笙却是听明白了,他扫了一眼白亦之,温润的双眸带着淡淡的疏离,声音也透着丝丝的凉意,嘴角的笑意也显得阴冷,“跟你无关的事最好少管,不然本君不介意帮你好好管管。”
话罢,弦笙在白亦之的目光下撤掉了自己手臂上多出来的手,踏着优雅的步伐跟了上去。
白亦之‘唰——’地一声合住了折扇拍在右掌上,笑得似有若无,念叨着,“有意思!”
随即带着不明状况低垂着头的百蔺,也跟了上去。
阜西镇的民风看起来倒是极淳朴的,小镇算不上富裕但也是闹闹嚷嚷的,气氛融洽得紧。
刚进镇的红萼像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似的,一会儿跑到这个摊位上,一会跑到那个摊位上,看见什么都想买。
见此简容一阵不屑,而九祸也只是摇头笑笑。
“蓉团——”
简容扭过头去看着九祸,道:“九姐姐,有什么事?”
“呐,你身上可还带着银子?”
“带着呢。”说着还拍了拍身上的包裹。
“那就去跟着红萼,看看她有什么是要添置的,顺便遇见喜欢的也买些去,你啊就跟着付银子吧!”九祸拍了拍简容肩膀上的尘土,说道。
“啊?”简容苦着一张脸,委屈极了。
九祸看了他一眼,“嗯?”
“好好好,我去我去便是啦!”说着一路小跑溜到了红萼身边。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上,两人又是一阵争吵,九祸无奈的笑笑。
恰逢到了一个小巷街口处,九祸忽然被一阵风,不,准确的说是一股力量给带进了巷子,直到又拐了一个弯儿才停了下来。
九祸站稳便向身后看,是一个身着黑衣披风背对着自己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看上去是一位老婆婆,还拄着一根拐杖。
“前辈,请问您是——”九祸挑着眉柔和的问道,自己倒真是大意了,没有防备的就被这股力量给拽了进来。
“哈哈哈哈哈——”那黑衣老婆婆仰天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披风的帽子遮住了她的面容,拄着拐杖的是一只皮肤干燥满是褶子的手。
“你,倒着实是个懂礼貌的孩子!”那黑衣老婆婆的声音带着些欣慰。
她又笑了笑,“老人家我呀带姑娘来这儿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有几件事情想提醒一下姑娘,莫要到时候走错了路。”
“前辈请讲。”九祸见这黑衣老婆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恭敬的行了个礼。
“叫得那么生疏干什么,老人家我也不是什么道行高深的神秘人,我姓司空,小姑娘啊你就叫老人家我司空婆婆吧!”司空婆婆笑着说。
九祸嘴角微微抽搐,你要是道行不高深,你能在我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把我掳到这儿来了?你要不是神秘人,你能披着披风拄着拐杖还把帽檐儿拉底遮住脸?她已经够无语了,现在更不想说什么了。
“司空婆婆——”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上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
“嗯。”司空婆婆笑着应了一声,听起来还是很享受的感觉,九祸嘴角不免又是一阵抽搐。
“小姑娘啊,老婆子知道你的身世是不简单的,”说到这儿,九祸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微光,“但老婆子这么说却是半点恶意都没有,之所以挑明也只是老婆子的使命所逼,老婆子这儿有一条手链叫做‘幻歌链’。”
见自己的面前递过来一条精致的流光彩晶手链,散发着彩色的光芒灵气四溢,九祸抬起头看向司空婆婆:“司空婆婆,这是何意?”
“这就是那‘幻歌链’,这是老婆子送给小姑娘你的第一件大礼,至于这用法以及何时该用,老婆子不能告诉你,只能靠你自己去领悟了。”司空婆婆见九祸愣住,笑着抓住九祸的一只手将手中的‘幻歌链’放在上面,另外一手翻动结印运用灵力掩去了手链的光泽。
九祸满脸不解,司空婆婆拍了拍九祸拿着手链的手,“这是为你好,等你领悟了这其中的奥妙,想必这‘幻歌链’的异彩便可得你收放自如了。只是现下若是如此大放异彩,对你来说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小姑娘你是个明白人,还用老婆子往深了说吗?”
司空婆婆笑着用手把九祸握着链子的手包住握紧,“千万别辜负了这番圣意,老婆子话已至此,保重!”
说罢司空婆婆转身便走,身后传来九祸的声音,“司空婆婆——圣意……是指?”
司空婆婆横空摆过的黑衣衣角擦过九祸停在半空的手,她顿住身形,声音有些缥缈:“有些事既然已经放下,那就该重新开始,这是圣上的意思,也是老婆子的忠告。不管何时,千万记住,莫负自己!我们还会再见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而现在……你需要的只是随着自己的心一步步往前走,其他的都不是你该去考虑的!”
“随心走?”九祸看着手中已经掩去了光泽的手链,低喃。
那司空婆婆所说的圣上又是谁,我受的又是谁的圣意?司空婆婆?九祸猛地抬头,面前早已空无一人,自己仍然在这空荡的巷子中。
也许自己只能这样了,还会再见?只要还会再见,那么到时候也许一切都会有答案了。
想着九祸戴上了手中的‘幻歌链’,她凝看许久,用衣袖遮住了这条来历不明的手链。
也正在这时,“九丫头!”
听见身后传来低沉温雅的轻唤,九祸扭头撞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来人将她抱得很紧,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闻着很舒服。
九丫头?这样的称呼似乎也不赖?九祸嘴角溢出一丝甜美的笑容,她抬起头,来人也轻轻的将她从怀中拉开,动作很轻似是怕伤到了她。
“你来了?”九祸轻声问道。
弦笙本来有些小心翼翼,怕自己刚刚鲁莽的行为令九祸心生不悦,听到九祸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暖,他才敢抬起头来与九祸对视。
他比九祸高一些,只是顾忌到九祸,才将自己微微屈着身子以至于能让九祸与他平视,而并无不适。
“刚刚我找不到你……所以……可怪我?”弦笙问的声音也很轻。
九祸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弦笙的手,“我们走吧!”
弦笙并没有问及九祸刚刚的去处,任由九祸就这样拉着自己的手走,不过九祸刚拉起他的手,手上被衣袖遮掩住的‘幻歌链’便露出了一角,弦笙看到了心下便已了然,不过也并没有说出来。
“以后一直这样拉着我可好?”弦笙的手也握紧了九祸的手。
九祸看向他,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肩上,他好像是在画中走出的夺目的仙人,不,他本是仙,脱口而出应了下来:“好!”
两人对视而笑,良久九祸才反应过来,面色有些涩然。
看着九祸这幅羞涩的表情,弦笙伸手勾指顺着眉心向下刮到九祸的鼻尖,微微一笑,“走吧。”
就这样还有些不在状态的九祸就被弦笙给拉走了。
一切不过刚刚开始,未来会发生什么又有谁会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