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色,在如此美妙的天地间是如此的阴郁和刺痛。
孟轻云眉头皱了起来,仿佛清新的空气被排斥在身外,心头骤然间突突地跳着。茫茫草原的另一边,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等待着孟轻云的到来。
车子很快就接近锡林浩特。城市的边缘已隐隐可见。左侧车窗外,在碧绿的草原上,耸立着连绵的平顶山。平顶山,顾名思义,所有的山,没有山峰,山顶,是一马平川,这样的景象真的很少见。传说中,成吉思汗与敌交战,退至此处,有险峰阻挡大军,危急之下,宛若天神的成吉思汗挥刀斩去,高耸的山峰被削平,成吉思汗的大军才脱离陷阱,从而成就一代天骄的丰功伟绩。
连绵的平顶山,寂静了无数个岁月,仿佛入定的老僧,注视着身边流逝的时光与蝼蚁般的生灵。就在即将穿越平顶山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乌云中滚动着从天际传来的雷声。转眼间,一道闪电撕破乌云,狠狠地砸在了原本就不宽的公路上,炫目的闪电伴随着巨大的雷声炸响在耳边,连车中的离殇的长发都微微跳动起来。
猛然间,车子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就在前方二十米的公路上,赫然被闪电砸出了一道宽约五十公分的裂缝。司机已被吓地有些颤抖。这样的雷电,从未见过。
不亏是多年的警察,司机很快恢复了震惊。三人下车,走到裂缝前看下去,竟然漆黑一片看不到底,在地下一片幽暗中,似乎有一双冰冷的巨眼凝视着地面的三人,让人后背阵阵发冷。
孟轻云紧锁的眉头中流露出一丝不祥的阴云,而一向沉默地离殇也不禁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脚下。而司机却被这莫名的恐惧压弯了双膝,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车厢里,三人都寂然无语。司机的冷汗从额头不停地流下来。扶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还在颤抖。
孟轻云摇了摇头,心念暗暗催动清心咒,在司机老王肩头轻轻拍打了三下。司机忽然觉得一股祥和娴静之意涌入身体,顿时恢复了常态。呼了口气,司机轻松地嘀咕道:“好家伙,这可是真正地天雷吧?”
前路已断,司机无奈之下,只得将越野车驶入了颠簸的草地。车子顺着草丛间依稀可辨的土路忽左忽右地行驶着,一转眼间,乌云中倾泻出滂沱地大雨。挡风上快速划动的雨刷,根本没办法让司机看清前路,司机再次紧张了起来,有着将近三十年驾龄的司机,从未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开车,额头渗出了汗滴。
越野车像蜗牛一样缓慢的爬行在草丛间。
忽然,一阵嘹亮的歌声穿透雷电的轰鸣和密闭的车窗,清晰地在三人耳边响起,循声望去,在被雨水混沌了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蒙古包。孟轻云拍了拍司机道:“我们停过去。”
越野车缓缓地停在蒙古包前,一个洪亮的男声响起:“欢迎你们远方的客人。”蒙古包的门打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眼前。站在暴雨中的男子散发着一种难言的气势,年轻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古铜色的肤色写满漂泊的沧桑,而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却洋溢着热情和淳朴。当孟轻云和离殇走近男子时,竟同时楞了一下,而男子也惊奇地“咦”了一声。一瞬间,三个人的眼中竟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
走进蒙古包内,一股浓郁的奶茶香味扑鼻而来。
接过热气腾腾的奶茶,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炒米,原本心头的不安竟一扫而空。草原上烈烈的寒气也驱出了体外。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满面笑意地为众人重新添满奶茶。喝下三碗,可能是长途赶路又经过了惊吓,司机竟沉沉睡去。看着渐渐发出均匀呼吸的司机,男子缓缓道:“没想到,在这里竟能遇到同道中人,小弟姓伍,行伍的伍,名仙童,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伍仙童炯炯的目光,带着笑意,看着孟轻云和离殇。
“我是孟轻云。”孟轻云微笑道。
“离殇。”离殇依旧惜字如金。
“云轻浮世参天地,梨花原是九阳木。我,只是个孤儿。”伍仙童略带惆怅的话语刚落,使得原本波澜不惊的离殇却长身而起。离殇的本尊正是一颗梨树,是为木灵。梨树原属阴木,而离殇应属精灵阴体,却因为孟轻云的祖师点化步入道修一途,从而阴极化阳。世间万物的生与灭俱由天定,而天定之数自有天干地支所表,而离殇诞生之时正是八字纯阳之刻,再加上阳体的一阳,合为九阳。
伍仙童只在片刻的打量之中,就点破了离殇的来历,怎能不让离殇紧张。
“你到底是什么人?”离殇惊道。
伍仙童还没开口,孟轻云却缓缓说道:“五行入主,天地我属。伍老弟想必师从五仙吧?”
孟轻云的一句话,让原本稳如泰山的伍仙童明显地身体一抖。
“五仙?”离殇从未听过这个仙号。
“天地之间,万物都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所成,而这世间的五行却由五位灵仙所主。这五位灵仙分别是白仙、碧仙、黑仙、赤仙、黄仙。”说到这里,孟轻云看了看伍仙童,又看了看离殇。
离殇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就是……”
“离大哥,就不要说出来了,我家那五个老家伙可是精明的很,这些话是不让小弟说给外人听的。”伍仙童笑着打断了离殇。
离殇点了点头。
“既然是同道中人,相见更是缘分,来,我这里有好酒,庆祝我们今天相识。”伍仙童从怀中掏出一个黝黑的陶樽,又重新摆上三只精美的银碗。
“来,我给二位满上。”伍仙童笑着道。刹那间,一股醇厚的香气弥散开来。离殇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酒!”
斟完酒,一饮而尽,一股从未闻过的清香滑入口中,瞬间一股凉爽之气落入腹中。而片刻之后,一股汹涌的热气上涌,离殇不禁打了一个酒嗝。奇妙的是,从口中竟然喷出一股淡淡的红色酒气,而这红色的酒气竟幻化成一只灵巧的小凤凰,浮在眼前。不过数秒时间,红色的小凤凰消失在空气里。
“这……这……”离殇惊奇的有些结巴。
“呵呵,这是我自己酿的酒。怎么样?”伍仙童眨了眨眼问道。
“不愧是五仙的传人啊。”孟轻云赞叹道。“刚闻到酒香时,是甘泉的清冽,可这清冽转瞬又变得醇厚无比,应该是深藏在灵气十足的地穴中十年以上。入口嘛,又有金石的爽直感觉,而酒中引入火凤的精气,应该是埋藏在百年梧桐树之下,而火凤却是非此树不栖。一道美酒,集合了五行之美啊!”
“哈哈哈,孟大哥真是神人啊,我天生好酒,老家伙们教的东西,却让我拿来酿酒了,见笑见笑。”说着,伍仙童又给大家倒满了酒。孟轻云却打量了打量伍仙童手中的陶樽。
“来,干杯。”竟是离殇忍不住酒香的诱惑。
“这么好的酒,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孟轻云干了碗中的酒。
“凤栖梧。”伍仙童得意地答道。说着,又斟满三碗酒。
这时,连离殇都注意到伍仙童手中这支小小的陶樽了。陶樽不过二十厘米高,直径最大的地方不过十公分,最多装不到半斤酒,可面前的银碗却拳头大小,少说能装三两。喝到现在,三人喝了将近三斤酒了,却始终不见这陶樽里的酒喝完。
看到孟轻云离殇都看着自己手中的陶樽,伍仙童呵呵笑道:“猜猜我手里的这个陶樽是个什么物件?”
孟轻云,离殇接过陶樽仔细地观察者手中的陶樽。陶樽入手,极有分量。黝黑的表面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奇形纹路,仔细观察纹路,竟然是无量三清法咒。
“三清宝樽?”离殇瞪着眼,再次惊道。
“伍老弟,你可真是个雅人啊。”孟轻云失声笑道。
伍仙童用来装酒的陶樽,正是三清洞府中镇洞之宝,却被伍仙童用来装酒,怕是天下所有的酒,都装不满这小小的陶樽了。
三清,即玉清、上清、太清,乃道教诸天界中最高者;也是道教对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的合称。三清尊者修炼的洞府称为三清洞。而这三清宝樽是三清道尊取息壤,和天河之水塑成,再用三昧真火烧练七七四十九天而成。配合无量三清法咒,可装无量。如加持经法坛咒,又可成为金汤宝城,抵御邪魔侵害。这样的一个极品宝贝竟被伍仙童用来装酒。这个伍仙童可谓是……洒脱不羁至极。
孟轻云做梦也没想到,这次的旅程竟会遇到如此妙人。而这个不羁的年轻人,更将成为这个神奇夏季里的一个传说。
酒兴无尽时,电闪雷鸣不知觉中渐渐消失,牧草经过雨水的滋养,似乎又窜高了不少,飞鸟在草丛间啼鸣,清脆婉转。而草原的天空中乌云散尽,彩虹高悬,更高的所在是一汪如洗的碧蓝。
如此清爽的时刻,没有分别得惆怅,只有再聚的向往。
越野车重新驶入平坦的公路,远处的城市已近在眼前。一场暴雨后,孟轻云的心头阴霾尽扫,云轻风淡。望着远去的越野车,伍仙童目光深远,片刻后,竟喃喃道:“孟轻云,我无法看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