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依旧明月高悬,群星闪烁。房间里,原本窗台上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开了,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幽香。
面孔上,岁月留下的痕迹,依然无法掩盖年轻时出众的容貌和气质,而眉眼之间,却和苏俏有着几分神似。孟轻云心头突然出现一个人,而白长海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苏俏的姨妈,赵致清。
赵致清向白长海点了点头,然后,视线再也没从孟轻云身上离开。
“这位就是苏俏的姨妈,赵女士。这位是苏俏的朋友,孟轻云,也是一位修道之士。”白长海连忙相互介绍了一下。
“您好!”孟轻云道。
赵致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打量着孟轻云,过了几分钟,“唉……想不到你也是一位修道之士,只是可怜了我的茉莉。”赵致清叹道。孟轻云和白长海不明白赵致清的话。
“茉莉的身世想必你已经知道。”赵致清道,“因为她的父母是我们坛中的人,犯了坛规,才双双殒命,茉莉打小是个孤儿,我和她姨父一直希望能弥补她家庭的缺憾。我本来希望茉莉能找到一个普通人,和她平平安安地过普通人的生活,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一个修道之人。这就是命啊!可怜的孩子。”想到苏俏的将来,赵致清不禁有些心酸,忍不住眼眶红热。
“伯母,虽然我是个修道之人,但是遇到茉莉之前,我也一直过着普通的生活。虽然现在生活改变了,我失去了平和稳定的生活,但是,我们得到了感情和彼此的牵挂,平安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修道又有什么意义?除魔卫道,不就是为了爱人能平安的生活吗?”孟轻云动情地道。
“你不怕因为动情,而毁了你的道修吗?”赵致清问道。
“道修是为了什么?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千年道修也无非是修炼成精的冷血动物而已!”孟轻云正色,诚恳地道。
赵致清没有说话,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很特别,很其他的修道之人完全不一样。他不顾及世俗间的感情,敢爱,敢恨,喜怒溢于言表。这些日子,经过暗中观察,这样一个感情丰富的年轻人,却偏偏有着一身不俗地修为,而其他道修的人,谈情如虎,只求清净。赵致清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但却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着强大的自信,他的内心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着和信仰。这个年轻人足以让人信任!所以才愿意现身相见。
赵致清一声叹息。
“我和茉莉的妈妈都是属于圣女坛的,而且,我的妹妹还是上一任圣女。圣女一生不得婚恋,而我的妹妹却触犯了坛规,和一个坛内的男子相恋并偷偷地结了婚,生下了茉莉。妹妹不肯逃走,将茉莉送给我之后,便返回总坛,与丈夫一起接受坛规惩罚,终于身受“活献”之刑。”赵致清说道伤心地地方,忍不住开始抽泣起来,“爱情没有对错,可是我的妹妹却是圣女,她的身份不允许她继续一份爱情,爱情给她和茉莉带来了不幸。要知道,圣女触犯坛规会祸及后代的,生男则被割去声带,当一辈子无父无母的哑巴,如果生女,这个女孩儿就是下任圣女,而且不可替代。成为圣女之前,还会受到神炼之苦,断绝一切情感,完全成为一个无情无欲得冰人,说好听点,是一坛之主,有莫大的权利和法力,说难听点,不过是一具只知道修炼的行尸走肉!”
听到这里,孟轻云和白长海如遭雷轰!而赵致清也是一片凄然。
“要救茉莉,我们还有七天的时间,因为师姑要施展神炼之法,需要七天的准备时间。”赵致清道。
“茉莉现在在哪里?”孟轻云焦急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赵致清摇了摇头。
“什么?!那我们该怎么办?”孟轻云和白长海如坠深渊,同时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说。”赵致清道。
“谁?”
“山水楼的楼主,苏慈!”
进山水楼容易,说服苏慈难,可是,赵致清和孟轻云还是要去说服苏慈,而在五个九公之中,只有苏慈还有一点成功的可能。因为,苏慈正是苏俏的爷爷。
山里人通常十六七岁就结婚了,苏慈十八岁的时候就当了父亲,只有一个儿子,苏鸿。当苏鸿十六岁那年,偶遇敬天楼的赵致雅,二人一见钟情,互生好感,而两家人也都默认了这门亲事。可是没想到,就在上任圣女即将传位新圣女时,新圣女却暴毙身亡,死因仍然是个谜。仓促之中,圣女只有通过“问天”寻找下任圣女人选。所谓“问天”。其实就是圣女通过向上天祷告,由上天提示圣女的特征,然后根据这些特征找到继承人,有些类似于密宗的寻找“转世灵童”的过程。
经过问天,继承人正是赵致雅。而此时赵致雅和苏鸿已经情深意浓,偷尝禁果,二人正商量要苏家提亲的事,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一对少年男女惊慌之下,逃出了圣女坛。躲躲藏藏之中,生下了女儿。时间一久,二人渐渐放松了警惕,终于被发现了行踪,苏鸿为了保护母女二人,主动投降,赵致雅趁机带着女儿投奔姐姐赵志清。后来,舍不得丈夫,毅然返回坛中,以死殉情。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直到苏俏带着白长海来到家中。白长海说了连环凶杀案后,赵致清马上意识到,被害者正是圣女坛的人,而且绝对不是凑巧出现在苏俏所在的城市,他们一定是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苏俏的所在,找到苏俏就是要把苏俏带回总坛,继任圣女的。他们的被害说明有人要阻止他们寻找苏俏,或者,另一些人是要害苏俏的。所以,赵致清决定返回圣女坛,一方面为了通风报信,一方面也是为了阻止苏俏成为圣女而早做准备。可是当自己刚一到达漳州,就被人跟踪了。而没过几天,就发现孟轻云和苏俏一行四人也到了漳州。赵致清知道自己不能与苏俏汇合,否则,一定会一起对方的注意,反而会威胁到苏俏。这就是赵致清失踪的原因。
“那您是否给苏俏留过示警的纸条?”白长海忽然问道。
“纸条?没有,从来没有。我怎么敢贸然跟你们接触。”赵致清道。
看着字条,赵致清也一头雾水。谁?还会有谁?看来自己这一边并不孤独,还有一个神秘人在帮助自己。会是谁呢?
天光终于大亮,贾松前来告辞,临走的时候,别有深意地说了句后会有期,便匆匆离去。
新的一天来了,此时的苏俏和徐真真在哪里?孟轻云和白长海对望了一眼,跟在赵志清的身后,向山水楼走去。
初升的朝阳,映红了天边的朝霞,霞光染红了苏慈的满头银发。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修行几十年,本不该早生华发,可惜二十四年前,唯一的儿子苏鸿被自己亲手绑着送进了总坛,满头青丝一夜成雪,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第二天,同样是如此灿烂的朝霞,苏慈却感觉自己的心已死去。膝下孤独,妻子又抱养了一个女儿,起名苏红,与儿子的名字谐音。苏慈对这个女儿疼爱无比,在她身上,总好像看到儿子的影子,一片心血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苏慈还记得,送儿子的那天,儿子并无怨恨,情知违反了坛规如果自己不承担,那也只会连累家人,何况妻子和女儿已经逃脱,苏鸿眼前始终浮现着妻女的容貌。拥有这一切的苏鸿,心底无憾。跟着父亲走在山路上,看着憔悴的父亲,苏鸿十分愧疚,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亲一向沉默,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更是一个非常讲原则的人,他知道,父亲的内心一定非常矛盾和痛苦。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苏慈看着儿子消失的身影,流下了热泪。
苏慈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失踪的赵致雅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美丽坚强的女孩子已经成为了女人,苏鸿没有选错人。这个赵致雅没有抛下丈夫苟活,勇敢地面对最残酷的惩罚。苏慈心中很是感动,当着众人的面,让赵致雅拜了苏家祖先,并大声地宣布赵致雅是苏家的儿媳妇。只是,他,苏慈又将再一次把家人送上死亡之路。
苏慈的心已不再流泪。
苏慈站在祠堂的门前,绚烂的朝霞将他满头的白发染成红色。苏慈,望着山水楼的大门,忽然想起儿媳妇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的姐姐找到了您,请您看在我和鸿哥的份上,务必帮她一个忙。”来不及问儿媳妇是什么忙,赵致雅的身影和苏鸿一样消失在同一个地方。苏慈沙哑着声音喃喃道:“我答应你。”
苏慈想到儿媳妇最后的一句话,心跳加速,热血上涌。苏慈奇怪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这样的不安,难道今天将发生什么大事?忽然,苏慈发现山水楼的大门前,出现了三个陌生的身影。
恩和怨,就像生和死,人人无法逃脱。
做人的时候委曲求全,所以在死之前,最好了结所有恩怨。如果带着未了结的恩怨,作鬼也有牵挂。有了牵挂,做鬼也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