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几年没回家了?
看着自己的卧室依旧还是那个样子,站在门口的文轩心里有着无尽的感慨。
这两年,家里三天两头就会给在S市上班的他打来电话。电话里不是催促让他回家相亲,就是让他赶快找个女朋友。为了躲避这些,连续三年的春节都是他一个人在S市过的。
如果这次不是文浩的到来勾起了他不愿触及的回忆,也不知道这种逃避究竟还会持续多久。
“你说你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什么的,你看这屋子还没有收拾。”
“妈,我来!”文轩从母亲的手里接过了扫把走进了这间阔别许久的卧室。
“你说这三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母亲的嗓子有些梗咽。
“妈,你这是怎么了?”文轩极力的在沉重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啊?你看看,这周边和你一般大的小孩那个还没有结婚?就连文浩到元旦也要结婚了。”母亲边说便泣出了声。
“妈!”文轩欲言又止。
在客厅里端坐的父亲突然用他那高亢的语调,将声音直接从楼梯间传到了二楼的走廊,传到了文轩的耳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文轩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母亲制止住了。
“你爸爸帮你安排了一场相亲,是你大伯朋友家的闺女,也在S市工作,好像是做幼师。”看见自己的儿子刚想开口,她不紧不忙的接着说,“你这好不容易来家一趟,还是听你爸的意思去看看吧。”
妈妈的话是在提前为文轩打预防针。
在吃饭的时候相亲的这件事又从父亲的口中被说了出来,在这个家做主的还是他的父亲。妈妈之前的话起了作用,文轩只是闷头吃着饭,没有说一句话。
走在镇上的街道,所有的一切对文轩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总会包含太多的情感,陌生的却是如今的物是人非。
他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在家里,父亲总是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那套“成家立业”的理论。为了不和他有所争执,文轩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最好是越远越好。可他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贸然的离去只会让父子俩的矛盾更加尖锐。
而且他已经答应了父亲前去相亲,这是他们之间互相给予的缓和问题的信号。这种微妙的关系脆弱的如同玻璃杯,任何的外力都有可能让它支离破碎。
“这不是文轩吗?”
亲切的声音在文轩的身后传来,他有些吃惊的转过身看向叫他的那个人,“你是?”他显得很迷惑。
“何伟。”这个人提醒道。
“哦???哦???何伟!”文轩不可思议的笑着,“你怎么在这?”
“我在前面开了一家空调专卖店。这不,刚去给人装好空调。”何伟掸了掸衣服的袖子。
“生意不错嘛!”
“马马虎虎!总之只要一放长假,服务性的行业总是最累的。”何伟自嘲的说。
“算起来我们得有三年没见了吧?”文轩好奇的审视着他。
“是三年多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一家日本企业里做翻译。”
“工资怎么样?”何伟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还行!”文轩微笑回答。
“不对!我记着你高中不是都没有读完吗?你怎么学的日语啊?”何伟的话显得意味深长。
“看来你的记性还不错。我是自学的。”文轩言简意赅的说。
“说一句听听。”
文轩咳了咳嗓子,用日语对何伟说道:“夏虫不可语于冰,井蛙不可语于海。”
不明所以的何伟在原地小声的嘀咕,“这怎么和电视剧里说的不一样呢?”
文轩饶有兴趣的看着何伟,渐渐的这个叫做何伟的同学在他的印象里清晰了起来。总之,人是特别二的那种。
挣扎了半天,何伟只得憨憨的笑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夸你能干。”文轩轻描淡写的说。
虽然那句话的真实意思被文轩故意给篡改了,可他还是为自己竟脱口而出这句话而感到惊讶。记得第一次听到它的时候,还是从松褘的口中。
这里不存在大城市里的夜生活。
站在卧室的窗前,文轩拿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冲着窗外的公路发着呆。昏暗的路灯映衬着马路上的萧条。这样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一个女孩骑着车从窗前经过,文轩用惊喜的眼神猛地把头探出了窗外。
马路上依旧是一幅孤寂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他所看见的人影。
指尖燃着的一点红亮被他拿到了嘴边,他猛地啄了一口手中的烟蒂。徐徐的一股烟雾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她?
坐在电脑旁的文轩在脑海中索引着那些已经距离他十分久远的尘封的回忆。
抿了一口放在书桌上的啤酒,他开始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敲击起了那一个个的按键:
每个人,都被不同的记忆所束缚。你会发现,所有的记忆,都会一次次地重现。其实,根本就逃避不了。
她在我的记忆中就是那个逃避不了的束缚——松褘。
我们的故事该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那一年???
我们总觉得假期过得很快,上学总是那么的度日如年。只可惜,即使是度日如年,也是该有到头的时候。一转眼,在这样一种浑浑噩噩之中,两个月的光景悄然流逝。我们也即将迎来本学期的期中考试。
在此之前,我们还经历了一次月考。从班主任和我们说的某些话来看,这次的期中考试也算是第二次月考。一进入九年级,一切都开始变得迅速且让人喘不过气。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向着自己所期望的高中努力。也许,也只有上了高中才会结束现在的这种苦难,可当上了高中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所期望的终点依旧那么漫长。仍然有着三年的光景。而现在才只是开始。
我们的故事也是该从期中考试开始???
班主任在讲台上用他的眼睛横扫着底下窃窃私语的人群,他的表情严肃极了,就像是马上要爆发一样。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可是教室里的吵杂并没有因为铃声的响起而戛然而止。同学们仍旧沉浸在彼此的聊天中。唯一的改变,是大家都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子。
黑板擦被史老师当成了‘惊堂木’在他的讲桌上重重的拍打着。他的消瘦让他脸上的横肉分外明显。他的个子不高却有一幅精壮的身板。仅此这些就已经能够震住这些‘骚动’的学生。或许,那时大家正值青春期,正值叛逆。有时甚至会歇斯底里的反驳自己的家长,但从来在班主任的面前是一个乖小孩,永远听话不惹麻烦的好学生。
在被外力的作用下,黑板擦气呼呼的向外喷吐着白气,讲桌的上方很快便淹没在了白雾之中。文轩的座位正对着老师授课的讲桌,一般像是这样的情况,他总是受害者之一。还有另外一个受害者——他的同桌,张磊。
腾起的粉笔灰逼得史老师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他不失时宜的将手中的课本当做扇子把粉雾向两边撩拨。这样的做法只使得粉尘径直朝着文轩他们飘来,而他们也只有捂住嘴巴,学着班主任的样子拿着本子挥舞着。
有几个女孩没有忍住小声笑出了声,不知她们是在取笑文轩和他的同桌还是打趣着班主任的动作。
严肃的神情渐渐在班主任的脸上减缓了一点,他可能有些不好意思那些散落在了文轩他们头上的粉笔灰。其次,或也觉得这正好表现出了“白了少年头的——空悲切!”。
沉稳高亢的声音打破了教室中的宁静,同学们开始聚精会神的倾听着班主任的一言一行,“转眼间这个学期已经过了一半,在这段时间里大家究竟都学到了些什么,考试便能很容易的展现给大家。到底那些同学是在真心学习,那些同学是在浑浑度日,我们都一目了然。”
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几名同学后,班主任又将目光投在了整个教室前几排的位置:“为了考核每位同学的真实成绩,在这次期中考试时我们会抽调一部分同学到七、八年级的教室。当然,也有一部分七、八年级的学生会抽调到我们这里来。记住,所有的同学必须要拿出你们的真实水平,绝不允许有作弊的情况。你们就快要毕业了,要参加中考,你们要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连书都是不允许带的,你们能带的也只有几只笔和你这个人而已。”
史老师低下了头,开始在讲桌上的书本中翻找着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被他从夹着的书籍中拿了出来,“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请注意一下我随后所说的班级,而没有念到名字的则留在本班。”
在以往的考试中抽调一部分人出去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只是它们的规律差不多都是将那部分人泛指成绩不错的。这可能也是出自老师自己的私心,毕竟考试的成绩最终代表了教师的授学能力。那些留在本班的学生在监考老师马虎的状态下总能有机会在不明所以的时候借阅一下课本,解一下燃眉之急。
然而这一次,事情却一反常态,班主任把成绩好的学生都留在了本班。这倒是和史老师所要求的‘真实成绩’来了个相得益彰。不得不使人去觉得这是刻意为之。
史老师点完了名,而张磊却因为上一次的月考被班主任刷了出去。他的叔叔是这个年级的物理老师,同时也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是一个胖乎乎的,和蔼可亲的人。他总是充斥着微笑,即使是在训斥某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也会让人觉的仿佛他只是在开一个严肃的玩笑。大家都喜欢他的课,不管是否喜欢物理,还是成绩好坏。他做到了这一点,这的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与张老师形成对比的另一位老师是本年级的化学老师,他姓邹。这并不是一个常姓。他和张老师拥有一样的圆脸,差不多的身材。只是个子比张老师矮了一截。除此之外,还有截然相反的脾气与秉性,每一个同学都厌恶他。于是同学们给他取了一个外号——邹大鼻。顾名思义,他的鼻子的确很大。
他只喜欢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除此之外他应该是看不起任何的人而存在着。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他的目的也许是让我们努力去达到他的期望。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同学都会理解他的初衷。
张磊有些不甘的用他的胳膊碰了碰文轩的手臂。
文轩转过头看着这个最近关系有些‘紧张’的同学。
张磊是一个很自负的人,在这里面可能有他叔叔的原因在其中。他是在这个学期才从另外一个学校转过来的,一直到此时他依旧是不怎么合群。他就像是刺猬一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深怕自己的一个疏忽而被同学们小瞧。
做为同桌的文轩,的确在某些时候忍让了他很多。而这种与世无争的忍让只会让他有些变本加厉。
身处在班主任的眼皮下,又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中。文轩有点顾忌的小声问道:“什么事?”
“我被调出去了,你倒是留在了班里。”
张磊的语气是那样的狂妄自大,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他所说的话是那么的言不由衷。
这更加像是一种挑衅。他在质疑着文轩的留下来的资格。
文轩呆呆的注视着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自讨没趣的张磊开始寻找着滋事的另一个借口。他永远都不甘处于下风。而物极必反的道理他却从始自终不明所以。
他用手中的圆珠笔在课桌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曲线,盛气凌人且言辞凿凿的声诉着:“从现在开始不允许超过这条线,否者后果自负。”
看着书桌上这条由张磊所设定的分界线,文轩在内心中耻笑着。
它毫无公平可言,它甚至涵盖了文轩的一些位置。
文轩‘故意’的一次次毫不理会这条由张磊所做的界线,时不时便会将自己的手臂放在那上面的位置。逐渐‘恼怒’的张磊促使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爆发’了,他用圆珠笔在文轩的左衣袖上重重的画了一笔。
文轩不甘示弱的回应着他,也用手中的水笔在张磊的袖子上画了一条更长的线条。而就在张磊准备继续这种毫无意义赌气的时候。身在讲台上的史老师应该是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他严肃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个学生:
“好了!不要玩了。”
张磊个子比文轩要高一点,因为有着这样的优势存在,张磊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课堂上解决这次的问题。他把头靠近着文轩,声音轻微的说:“下课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