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年以前,神州大地能人无数,强者遍地,天资聪颖者亦不在少数。
当时有一人唤张祁,是算不得强者的强者。
那时落雨山还没有主人,落雨山也不叫落雨山,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座山灵气之充沛远非如今能比。灵气充沛,自然有灵兽异草诞生;灵物现身,自然又有无数人争夺;强者争夺,于是有了诸多势力。
张祁,便是归附在其中一个势力麾下的修道者。
山有灵物,各方不放心,于是订下约定各派一些人驻守,直到落雨山分出主人为止。张祁,就在此时机缘巧合下被派去驻守灵山北面,即如今落雨山的后山。
此后又过了大概十年,一天夜里,张祁正在一块大石上打坐,其时正是秋季,风大云薄,夜黑风高。忽然,张祁被异香惊醒,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方出现一个漆黑无比的漩涡,那漩涡愈转愈快,张祁大惧,想要神识传音,呼喊帮手。就在此时,漩涡忽然停止转动,从里面掉出来一个人,那人身受重伤,落了地便唤出神识钻进了张祁识海里。
张祁来不及传音便昏倒在地,幸好那时候各方怕自家人监守自盗,所派之人不多,皆是心腹,因此各人各看一方。落雨山灵气充沛于地上数倍,大家趁机忙着好生修炼,张祁所在后山竟是数月无人问询。
期间,张祁在识海里与那位重伤之人的神识斗了足足三月。
三月后,张祁醒了过来,发现那具残躯早已失去生机,从其怀里摸出一枚玉简后便将尸体毁去。
往后,得了玉简的张祁实力骤然突飞猛进,短短百年间竟生生从化虚修到了大乘圆满。
化虚到大乘,别说期间还隔着渡劫,就是渡劫到大乘,许多人毕生也未能如愿,而张祁修炼如此神速自然令人眼红。有心人猜到他必定在落雨山得了某些宝贝,之后不仅其他势力,就连原本张祁所归附的势力皆欲灭杀张祁夺其至宝。后来众人追到了落雨山上,原本以为张祁已经无路可走的众人却发现张祁在后山上用剑虚画了一个阵。
阵一出,顿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一呼一吸间皆有无尽杀机,半个时辰后,阵内除了张祁无人生还。
那一战,死的高手太多,以致之后的很多年修道界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场景。而杀神张祁一战成名,威震天下,此外,那道阵法更是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杀阵。
惊仙阵出,仙亦惊惧。
此后落雨山被张祁所占,起名落雨山,接着便开宗立派,短时间里就成了神州第一大派。此后不到三十年,张祁破碎虚空,飞升仙界,临走时将那晚的一切告知世人。
那晚,天上掉下的,是仙人;玉简里的,是惊仙阵。
只是最后那枚玉简被张祁带了去仙界,留下的只是张祁开宗立派时所布下用来护山的惊仙阵。
从此以后,无人再能布惊仙阵法,落雨山护山大阵成了孤本,可就在刚才,有位布衣少年在山路上折了根树枝,在碎石路上随意画了个惊仙阵,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又怎么不令四师弟海无赫然动容。
惊仙阵是落雨山镇山之宝,历来只有掌门知道布阵法门,而阵法口诀早已遗失,只能靠张祁所留的一块令牌催动。
惊仙阵既由令牌催动,又听闻阵眼不能移动,于是此阵便等于死物般千百年来永驻落雨山。
海无之所以认得青木画的是惊仙阵,是因为某些事情,某些他不能讲的事情。
眼前这少年或许是无心所画,但他必定见过有关惊仙阵的书籍资料,否则传闻中连仙都能惊动的大阵不可能被他随手画出来,可万一他不仅会布惊仙阵,还知道口诀…若是被其他门派得了去,只怕…
海无越想越不安,连忙站起身来,朝着竹云天恳求道,“掌门师兄,那少年,便入我门下吧。”
竹云天正说着些安落雨的事,听了海无所说觉得意外,开口问道,“师弟可有理由?”
虽说竹云天也认同方才唐竭对布衣少年的称赞,可那毕竟不算什么上得了场面的姿态,再加上那布衣少年到现在亦未走过一半山路,如此凡躯,资质不会太好,所以竹云天才想听一听海无的理由。
众人皆知神州大地除了修道还有武术,大街上武馆遍立,民风亦好武,只要有些资质的都能将武功练到某种程度,至少攀爬半个落雨山是无甚问题的。
可那少年,很显然手无缚鸡之力。
要是青木知道竹云天心中所想定会不悦,他确实不会武功,但也杀过一个书生,怎会手无缚鸡之力?
海无想也不想,大声说道,“一:虽说他资质不佳,心性却异于常人,悠然自在,与我颇合。二:他气质独特、潜力无限,应当有可教之处。三:夫子曾说,达者为先,大器晚成,他或是后者。”
不是海无不想将心中所想告知掌门,只是心里确实有难言之隐,不得已只能想了些别的理由搪塞过去。
落雨山,从来都只有掌门懂得惊仙阵,无一例外。
竹云天听得连连点头,四师弟此番讲得确实句句有理,正想开口应允,马有雍却抢先开了口,“师弟莫急,现在所讲都是虚话,若真要收入门下,也得取了玉珠才行,这可是落雨山的规矩。”
落雨山确实有此规矩,可这条规矩并非严实。修道之人时常云游,寻求机遇,遇到天资好的弟子也会私自带回宗派收入门下,哪里会做什么考试,马有雍言语里满是反对却又句句在理,令人无言以对。
海无呵呵一笑,假装无所谓地说道,“也好,那师兄把那白衣少年让与我可好?反正你说他定是取不到玉珠的,除了你这白衣爱徒其他人我又不喜,师兄要是不愿,到时我们让他自己选择,你看如何?”
这一番话下来,反倒讲得马有雍无言以对,以他的性子必定是不会如海无所说,令白衣少年自由选择,冷哼一声,微怒道,“师弟何苦,既然你喜那人,我睁只眼闭只眼就是,只是希望师弟日后莫要悔得肠子都青了才好。”
“不会不会。”海无呵呵地笑,朝着众人作了个揖,又朝着竹云天揖手行礼,笑道,“那我便先行回去,总要去做些准备才是。”说完,海无转身踏了两步,瞬间失去了踪影。
既然青木很难取得玉珠,海无这个未来的师傅只能帮徒儿些忙,让那玉珠自己到青木手里。这种事情说来容易,但却要做得隐蔽些,免得落了把柄,坏掉名声。
慕容乔自从要了人后就不再说话,此刻站了起来,行过礼也跟着离去了。
日头开始西下,山里的雾散了许多,路也清晰起来,整座山看上去少了些神秘,多了分威严。
“不知那办法行不行得通,莫非…不对!”山路上,青木见天色渐晚,索性坐在路边一块巨石上,自顾想着,“办法定是行得通的,只是必须要有人看见,而且看见之人又必须告诉懂得之人。”
“该不会只有掌门懂得吧?”
落雨山真的很高,山顶在云上,很难看见,青木也只是巧合间看见了那棵松树化的龙,也猜测到山上应该有人懂得那个阵法。
这个阵法对青木来说很简单,可对凡界,对神州大地来过,就不太简单了。
青木之所以敢如此确定,也是因为那棵松树。松树就算再有灵,在仙界里最多也只能化人,不可能化龙;而在凡界,松树连人都很难变化,更别说化成古老强大的龙族。由此可见,那棵松树必定是某人费了大手段所植,至于是何人,青木不知,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山上有个惊仙阵就可以了。
怀里的小果已经吃尽,青木坐了片刻,抬眼望向天际,发现那轮日头越发的斜了,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酋时。
酋时一到,初试落幕。
“莫不是真的只有掌门知道?”青木幽怨自语,忽然意识到在神界这些事情都是由白若一手操办的,自己根本就没工夫去管…
“我还是下山吧,听说还有个空悬寺、蓬莱岛什么的…”
青木叹了口气,起身就要下山。
“你在咕哝些什么?”忽然,有话语伴随着细细碎碎的草木声从青木身后传来。
青木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去,只见草木里钻出了一个约莫七岁左右的孩儿的头,那孩儿扎着两个尖头辫子,打量了青木几眼,不悦地斥道,“你倒是坐得舒服,害我好一顿找!”
看着眼前的稚儿,青木忽然明白了什么。
(三更送上,我且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