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向前,向着崖顶前行。
崖壁忽然间出现了变化,那是凌天十分熟悉的场景,就在石村外的山林,就在那里他遇到了小红。
那一天,凌天离开石村,一路向南,他茫然的踩着林间小道行走。
在这里,他没有遇到野兽,他可以拾起果子,他可以果腹,虽然饥饿永远陪伴着他,但他心有执念,总想走到山的那边去看一看。
这片山林里有着许多凶兽,就像未开化的原始森林,就在凌天八岁那年,为了自己的梦想,他独自离开了石村,独自走上了森林中的小道。
当凌天在山林中一路向南,顺着岷山脚下的道路艰难前行,在道路上他遇到过凶兽,藏匿于草丛中避过,而在那草丛里,他看到了很多具己经冰冷的尸体,还有一些兽类的碎骨。
在一处红色的树林里,他被一群凶狠的恶狼包围住了。
那些恶狼看着浑身泥垢的小男孩儿,狼首的眼睛里泛着绿光,很像凌天日后熟悉的红狼,只是这匹狼也瘦,而且皮毛溃烂的相当厉害。
那望着凌天的眼神仿若在说“我们不想浪费力气了,你自己乖乖躺下吧。”
狼首吐着猩红的舌头,口水直敞。
狼首身边的狼群缓慢的向凌天围拢,就像是一具具能够勉强行走的尸体。
显然这些狼群,早己没有进食,饿得不行。
凌天看着这群狼,说道“就你们这群饿狼,己经没有丝毫力气,可我还有力气。”
狼首仿若听得懂凌天的话语,伸出枯枝般的爪子,点着凌天放出一声长啸,仿若在讥讽凌天刚才的话语。
随着这一声长啸,那围着凌天的狼群转瞬就扑了上来。
凌天没有说什么,从腰后取出那把带了整整一路的柴刀,用尽一路上用果子还有野草积累出来的全部力气,跳了起来,挥动柴刀狠狠砍向狼群中长啸的首领。
他年纪太小,身体太小,力气太小,就算跳也跳不了多高,狼群在这山林,被饿了太多天,早己经没有了什么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挥出了柴刀。
噗的一声,凌天砍偏了,本想砍断狼首鼻子的柴刀,狠狠戳进了狼首的眼窝,因为饿至皮薄现骨的关系,狼首的眼窝很清晰,柴刀砍进去的画面很清晰,发出来的声音也很清晰,锈蚀的柴刀尖锋,直接贯穿了它的眼珠,然后深入大脑。
狼群的首领哼都没有哼一声,像一截木头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凌天喘息着走上前去,用小脚踩住狼群首领的脖子,用力把柴刀拔出来,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青黄色的液体飙到空中,并不是血。
他瞪着柴刀上挂着的瘪眼球瞪了很长时间,然后仰起脸看着四周像鬼一样的那群饿狼,说道“你们想吃人,想填饱肚子,就吃自己吧,我是不会让你们吃的。”
那群狼看着凌天,没有再靠拢,而是提起自己仅有的力气,向着四周散开,散开的时候还不时回头望望。
而就在他们散开之后,凌天看到了一只小狼,那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红狼,仿若刚出生,蜷缩草丛处,因食物的不足,只余一口气在那,看着凌天尽是恐惧的眼神。
凌天走过去,抱起这只红色的狼,有些不忍,这只刚出生的小狼,因饥饿早己没有了一丝力气。
凌天的手臂不知是被何物所伤,也许是山林中的草刺,不管是什么,但他手腕上正在滴血,血流正好滴在这只小红狼的嘴中。
看着这只小红狼有些贪婪的眼神,凌天没有说什么,相反还用那柄柴刀将手臂上的伤口划得更大了些。
……
……
崖壁山腰缠绕的雾气越来越重,外界最后的那抹暮色也己经被吞没,不知从崖壁树林里何处响起一丝夜鸟的怪异鸣叫,可能是乌鸦也有可能是别的鸟。
凌天在斜斜的山道上行走着,每往前走一步,他的身体便会僵硬很长一段时间,入雾的时间己经很长,他己经在雾中走过了一千多步,却不知离崖顶还有多远。
如果隔近望去,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失焦,似乎并没有看着自己的脚下,而是看着更远处的某些画面,看着更久发前的某些时光。
……
……
嗖的一声,一只羽箭准确地命中一只灰兔。
凌天脚步如电走上前去,欣喜拣起那只灰兔,两手一错,极利落地将灰兔颈骨拧断,然后扔进身后的袋子。少年身后的袋子沉甸甸的,看来己经装了不少猎物。
蹲在树下嗅了嗅,他拔开树后的那片葛藤,顺着一条陡峭的小道向崖上爬去,在崖上靠近泉窝的那片草地里,他满意地看到了三天来的最大成果。
一只岩羊倒在地上,痛苦地叫着,两只小羊正徒劳无助地看着它,时不时用头去顶它的口鼻,不知是想给它增添一些力气和信心,还是想要安慰死前的亲人。
凌天悄无声息的走上前去,手中提起草丛里的一处绳头,猛的一拉,隐藏在草丛里的捕兽绳套猛地收紧,那两只小羊惊鸣一声,重重摔落下去,蹄子被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被捕兽夹夹住后腿的大岩羊拼命挣动起来,望着被束缚的小羊,焦急的乱叫。
“你们的命不错,至少还有人替你们着急。”
凌天走到兽夹前,看着倒在草地的两只小羊,摇了摇头,然后从腰间拔出小刀,直接捅穿了大岩羊的脖子。
……
……
“我回来了”
凌天拖着岩羊的尸体,背着沉重的袋子,牵着两只小羊,回到了一个小山洞。
一只红色的狼跑了出来迎接他们,这只红狼只有两岁的样子,脖子上带着一颗小石头。
……
……
山道之上雾气依然。
凌天微微低头,站在陡峭的山道之间,久久无法迈动一步。
……
……
在崖壁的云雾之中,凌天仿若听到身后传来片骤急如雨的自爆声!
自爆声中带着阵阵惊呼。
“少主,我帮你顶住,敢叫这天自灭,让来世无人再可欺我等!”
“我希望和你一起走到白头,坐在夕阳下,听你讲过去的故事。”
“妈妈在召唤我了,我要回去了,临走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凌天的身边扑出,星空之下又是一片爆裂之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冲向前方,凌天的双眼通红,仿若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故事,曾经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凌天记忆里却没有分毫!
随着让凌天感觉熟悉的爆裂声,还有那些熟悉的言语,骤然复苏,然后不可抑止的泛滥开来,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身躯,令他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
他狠狠的一咬舌尖,用极为强大的意志力挣脱恐惧,强行扭转身躯回头望去。
本应处在浓浓暮色中的山道消失不见,那些云雾也不知去了何处,回首时只见几人身着星辰袍的剑者,屹立在前,那巨大身影截断了向后的道路。
那些前赴后继的人群就在他们身前自爆,仿若要阻止他们前行,阻止他们来到凌天身前。
那个说着“想和你一起走到白头,坐在夕阳下,听你讲过去的故事”的是一名女子,她自爆后,向着凌天飘来了一条白色的丝带。
丝带十分洁白,正如那赴死的一袭白衣。
凌天瞪着惘然的眼睛,看着那些人群为了阻止那些剑者,前赴后继的前行,忽然间他注意到,自己比那些剑者矮小了许多。
同时,眼神中有一股清泪慢慢滴落。
他低头望去,自己身上披着一道重甲,甲中似有龙形,手握一柄长剑,剑柄却是一个龙头,望着这柄剑,凌天有些感觉熟悉,但不知何时见过。
他的身上浑身是血,不知何时所伤,也许在山道时,早己布满崖壁的剑气,刺得浑身是伤吧。
可他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悲鸣。
……
……
夜色己至,崖壁的浓雾之中像牛奶一般融滑稠细。
凌天低着头站在山道上,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双手缓缓举起。
他的手掌握拳在中空,仿佛握着一柄无形的剑。
山道夜风呼啸而起。
他的身体微斜,一剑猛地刺了下去,刺破了夜色与山道。
一剑落下,凌天的脚步向前迈进一步。
崖顶浓雾间一片沉默。
一道充满怜悯的声音响起:“不知凌天这辈子究竟遇到过什么样的苦难,这条山道看上上去,对他格外艰难。”
那是云雾宗掌教的声音。
“山道漫漫,过往心劫尽数转为现实拦在登山者身前,若能看破或是看轻,或许便能轻松些,可若不能看破,而生出退意悔意,那便永无登山之望。”
轼剑的剑道除了掌教以外,谁也不知道,他便从这片崖壁中领悟。
“那些心底深处的记忆与伤痛,虽不知具体何事,但他竟是根本不愿意忘记,更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连看破都认为没有必要,面对灵魂深处那些最为阴暗的角落,那些最惨痛的经验,今时今日的他与当年所做的选择,依然完全相同。”
“如果不能看破,他如何能谨守本心,经年不变?”
“既然不想看破,那就只有杀破。”
“他想杀破这条山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