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就要回来了,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她回来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我把行动的地点选在机场,是为了确保行动的顺利进行。
翌日,我去了一趟机场,预备行动前的实地勘查。从双流机场回来后,凭着记忆,我画了一份草图,画好草图之后,我才发现我的计划太筒单了,并不完善,有了枪,仅靠我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个计划的,我还得需要一个枪法精准的帮手。我仔细研究过机场的地形,机场的出口对面有家宾馆,而宾馆楼顶正对着机场出口的大厅,这是一个谢击的最佳位置。换句话说这里也是最为隐蔽和出逃地方。右侧距离五十米的地方是治安亭,据我估计,一旦出事,治安亭的民警从听到枪声到赶至现场,至少要五分钟,再从现场判断出射击的位置起码也要二至三分钟,如此算来只有五至七分钟的撤退时间,当然我也在草图上做过无数次推演,如果是一位精力充沛的精壮男子,开枪之后,他是有足够的时间从宾馆楼顶撤离,然后趁着混乱与客人混在一起,逃离现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第二天,我去荷花池找小三儿,小三儿以为我有生意介绍给他,一上来就跟我谈提成的事。我把小三儿拉到街边,问他能不能找到一个射击技术精良的人,小三儿直勾勾地的盯着我看,说,大哥,你又是买枪,又是找射击技术精良的人,倒底要对付哪一个?我说小三儿,道上的规举你不懂?这行难道不是只认钱不认人么?小三儿哈哈一笑,说大哥,不是我跟你吹牛,玩儿枪我自信没有几个比得了我。我看着小三儿瘦得跟猴子似的,有些不相信,我说:你行吗?小三儿一拍瘦骨嶙峋的胸脯,大哥,你要不信,咱们找个地方打两枪试试?
小三儿说五块石附近有一个射击场。看来小三儿并不是吹牛,共打了两轮,击中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丝毫不逊色于职业选手,我说小三儿你当年不去省射击队,是国家的一损失。小三儿放下手中的枪,露出得意之色:大哥,跟你说实话吧,当年我还真是省射击队的,还代表省队去全国各地参加射击比赛,什么奖没得过?说到这里,小三儿面带沉重。你看我这身板瘦得风都能吹倒,都是那东西给害的,后来队里知道了,我被射击队开除了,送到了戒毒所,可我受不了那份罪,逃了出来,再后来就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然后,我们开始谈价格,小三儿很豪爽,说大哥,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你也知道这是咋活儿,要是给条子逮住了,那就要敲沙罐的,所以酬金你可不能吝惜了。
我把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张卡上有十万,我一共就这么多了,你要愿意干,完事后,我告诉你密码。
小三儿接过卡:十万就十万,这趟生意我干了!只是这卡……
我看到小三儿脸上的疑虑,一笑说:这个你放心,卡的名字不是我,我办了一个假名字,事成之后,你没密码是取不了卡上的钱,同样,我没身份证也办不了挂失,说完,掏拿出那张假身份证当着小三儿的面毁掉。小三儿嘿嘿一笑:大哥其实你也别太认真。
我正色地说:这不是认真,是讲个公平。我说,完事之后,你马上离开CD,就远走高飞!这一辈子也不要再在这里露面了!
小三儿说,这个我懂,一行有一行的行规,我不会给你惹上任何麻烦,这点你尽管放心!
分手的时候,小三儿问我:大哥!你到底要干掉谁?现在能告诉我吗?
我说这个你别问,到时我会通知你行动的地点和目标。末了我看到小三儿露出凝惑之色,我笑道跟他打气:你放心!行动方案我已经计划得万无一失,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撤离现场,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这点你同样可以放心!
回到家,我仔细推演行动过程,在经过详细计算和评估后,我觉得我的方案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就在我得意之际,手机再响了贝贝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风,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以前不论是我还是贝贝出差,哪怕我们分开一天时间,都十分想念对方,免不了通过电话、QQ、倾吐彼此的相思之苦,每当听到她的声音或看到她的QQ图标在手机荧幕上跳跃的时候,心里就觉得特别的踏实和甜蜜。可现在,我害怕听到她的声音,更害怕她跟我说那些甜言蜜语。我木讷地说,你在哪里我又怎么能猜得到?贝贝完全没有听出我的心不在焉,仍撒娇地要我猜她在哪儿?我敷衍她说在海边,和你表妹捡贝壳!这次贝贝听出了我是敷衍,便生气地说,你怎么啦,是不是不想听我的电话了。我忙解释说,你别生气,是我笨,我是猜不到嘛!
贝贝显然也没有了兴趣跟我说话,她说,我们已经到美兰机场了,今天晚上八点就到CD,你别忘了来机场接我!这话吓了我一跳:什么,你今天晚上就要回来?不是说好明天下午的吗?
贝贝在电话里生气地说:你说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我回来啦?
我忙解释道:贝贝,你别误会,我是说你怎么提前啦?
傻瓜!说罢,贝贝生气地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后,我才发觉我出了一身冷汗,跑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我感到从末有的难过与虚脱。
贝贝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不得不临时改变行动时间,我跟小三儿打电话,可手机老不在服务区,又跟他留言。可消息发出后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复。临时换人肯定不现实,再说一时三刻根本找不到舍适的人选。该死的小三儿,我在心里不停地诅咒这个家伙!还好,待到下午时三点过,正待我急得团团转时,小三儿的电话打过来了了,我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搞的?手机老打不通?小三儿含糊不清地在手机里说了一句,我没听清楚,我问他你喝酒了?他说无聊,不喝酒干嘛?所以就喝了。喝醉了怎么行动?行动的失败可能性很大,可时间紧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气急败坏地说:时间改了,今天晚上动手。我有些担心地问小三儿说:你喝了酒,有把握吗?
小三儿打着酒嗝,一再保证:这个,你放心,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别看我喝了点酒,枪法准得很,绝不会失手。
我见小三儿说得如此有把握,悬在半空的心稍稍安稳了些,事到如今,也只能孤注一掷了,尽管我知道一击不中的后果有多严重!
挂掉电话之后,我这才感到身体一阵虚弱,瘫焕在沙发上,一种莫名的伤痛从心里涌了出来,瞬间遍及全身……
大二刚开学的时候,贝贝刚从财大那边转过来。胆怯地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声若蚊呐,大家坚起耳朵听了半天,只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谢谢大家!原本她做完自我介绍后就该下台回到坐位上去,老爱捣蛋的张胖子突然站起来,一脸正经地说:同学,你做的自我介绍我都听明白了,说实话做的挺好的,请问我能向你提一个问题吗?我们都不知道他严肃地要提什么问题,贝贝面红耳赤地望着他,张胖子正经地说:“同学,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话音未落,全班同学顿时哄堂大笑。贝贝也没想到会有人使坏,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那阵子,我们系里的同学一看到她,都要她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弄得她满脸通红,很不好意思,有好一阵子都不敢跟我们在一起。
有一天,我在校刊总编室看稿子,贝贝拿着一叠稿签纸,站在门口,半天也不敢进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那天我能有幸能读到她的处女诗:
相遇时
我们并没有看到春天的彩虹
更没有动人的歌声
送我们以浪漫
……
可我们却真真切切相遇了
在一个平淡的午后
你坐落在墙角的羞涩
却如经久的电影
定格在我人生的黑白底片上
平淡是平淡了些
没有绚丽的彩虹作证
也没有海誓山盟的约定
可我们实实在在地相爱了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是你写的?想在校刊上登?贝贝涨红着脸,羞涩的地低着头,轻声说:可以吗?我故意刁难:你觉得你写得好吗?这么肤浅的东西也想登?……贝贝没等我说完,掩面就跑出门去。那天晚自习她的坐位一直空着,事后我听沈小芸说她一回寝室,就躲在被窝里哭了一个下午,并发誓一辈子也不理我。从那以后,她一看到我就红着脸避开,在参加系里的活动时,也从不跟我说一句话。
一个月后,在学校的校刊上,贝贝那首还很稚嫩的小诗最终变成了沿字。我不知道当她看到从自己心底流淌出的那些文字被众多的同学看了之后,做何感想?
有一天,我在图书馆看书,她突然气喘虚虚地跑来,站在我跟前涨红着脸喘了半天气,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我装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你究竟想站多久?她看着我,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装糊涂:什么对不起?
“那天对不起!”
“哪天对不起?”
“就那天,在校刊总编室!”
“我已经忘了。”
从那以后,贝贝时常抱着她的诗稿到校刊总编室来找我,其实别看贝贝那时模样清涩,可她那些爱情诗写得生动感人,并不比那些声名显赫的诗坛大家差。
那一年,我毕业要回CD,沈小芸来找我,让我留在北京,去她爸的公司上班,被我拒绝了。那阵子我刚好通过毕业论文,却突然传出说我和贝贝在谈恋爱,其实在大学里谈恋爱也没什么?可更有甚者说贝贝未婚先育,怀了我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想象力,这种有损道德行为的流言蜚语让我颇为被动。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避嫌还来不及,可贝贝偏偏来找我,问我,说沈小芸让你留在北京?我说是啊,贝贝又说,听说博联集团很有实力,这对你以后发展肯定有好处,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把握?
其实贝贝说的这些利益关系我何尝不知,可那时她不知道我父亲身体不好,我想回CD对家人有个照顾。面对贝贝的好意,我并不领情,反而责备她狗撵耗子多管闲事,我没好气地说我的事情我做主,你少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吧。这话把贝贝气得直哆嗦,脸一扭,转身就走,却被我叫住,我说:孙贝贝,以后要是没事,你少来找我……。
贝贝冲着我一声冷笑:陆云风,我知道,你是怕我玷污了你的名声,影响学校对你毕业评定对不对?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陆云风,你真是一个伪君子……说完转身快步跑了。在贝贝转身的刹那,我分明看到她眼眶有泪水在涌动,我呆呆的愣在原地,我想或许我对贝贝真的是苛刻了一些……
到了晚上七点过,我提着事先准备的行李袋出门,当我钻进出租车时,忍不住摇下车窗,回头看了一眼我和贝贝一起居住了有五年之久的那个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从明天起,也许我和贝贝阴阳相隔,再也不可能在一起共同做一顿其实并不丰盛的晚餐了。一时间,与贝贝在一起的那些欢言片语在我眼前一幕幕闪过,刹那间,我感觉有泪水划过脸颊……
我在机场的候客室找到了小三儿,闻到小三儿一身的酒气,我有些气馁,我把他拉到旁边的角落,说你有把握么?小三儿再三拍胸脯打保票,肯定没问题,保证一枪成功!我瞪他一眼,提醒他:你只有一枪的时间,一旦一击不中整个计划就失败了,你明白吗?
小三儿问我:大哥,你到底要干掉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你听我的命令行事就成,别问那么多!
我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十分钟,贝贝就要出来了。
这时候机室的广播正在播报从海口美兰机场的航班已经安全着地了,让所有的旅客朋友整理好行李,从安全出口依序走出。
我把手枪及对面宾馆通向顶楼大门的钥匙交给小三儿,并让他把手机耳麦戴上,说三颗子弹已经上膛了,目标五分钟后就要出现在候机大厅。到时通知你目标的身份特征。
看到小三儿进了宾馆的大门,我这才放心的走进候机大厅。我在候机大厅旁边的洗手间换好随身携带的衣服,戴上墨镜,这才去候机大厅等待贝贝出来。
贝贝和半年前去海口时一样,依然长发披肩,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蓝色风衣,一脸烂灿地从安全出口走了出来,老远就微笑着向我招手。
我站在候机大厅中央,通过耳麦向小三儿传递命令,让他把枪头对准站在候机大厅那个穿黑色西服,戴墨色眼镜的男子。小三儿双手握枪,瞄准目标,通过耳麦问我:大哥,现在你要告诉我,那个男子到底是谁?我的枪下可不死无名之鬼!
我看到贝贝已经快步走出了安全出口,正朝我走过来,我气极败坏地压着嗓子冲着耳麦低吼:我的命令你听到没有,还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开枪……
小三儿依然很坚持,大哥!你必须要告诉我那个男子是谁?否则我是不会开枪的!
贝贝离我越来越近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猛然转身,摘下眼镜,冲着耳麦大声说:那个人就是我!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我想小三儿纵横江湖十几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大概也没有想到。
我看到贝贝已经走近我了,可小三儿的枪始终没有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