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回家,穆远山决定与穆承恩好好谈谈。
”承恩,你来我书房。“饭后,穆远山说道。承恩,很奇怪,路上父亲并没有发脾气,只是一言不发。穆夫人看丈夫面色铁青,内心很担心,从承恩进入书房后就一直守在外面。
“承恩,你今天说的话大逆不道啊,城主于我们一族有救命之恩,我们也应该忠于主上。”
“爹,我当时虽然是有些冲动,可我话没错。当今这乱世,无论是城主,韩州辅还是赵州辅,他们想的就是如何能攻城略地,扩大自己的势力,收敛钱财,百姓生活,他们并没有关注过。在这个世道,人之大者应以苍生百姓为己任,统一乱世,重构和平。秦城主便是这样的人,可是却被害死了,这样的情况存在一天就一天难以实现天下的和平。城主一家的奢靡您是明白的,百姓生活如何您也是明白的。继续这样下去,就是助纣为虐。”
“承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你我能做的就是尽一己绵薄之力,以保逢唐的平安啊。”
“爹,良将择明君,您真的要将自己奉献给这样一族吗?”
“你要去择明君吗?!”承恩默不作声。
“谁都可以离开洛家,就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能!我不愿意这样浪费我的一生!”
“你要么闲云野鹤去,要么就留下,不然就是死也得死在洛家的脚下!”穆远山说着就要打穆承恩,就在这时,穆夫人冲进来护住承恩。“远山,不能啊!”这是穆远山第一次要打承恩,以前对承恩都是百般宠爱,这也是承恩冲动傲然地原因之一。穆远山举起的手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老泪纵横。
“承恩啊,”穆夫人开口道,“我和将军本未能生育一儿半女,你就是我们唯一和全部的希望。我们不想告诉你这个秘密,可是娘觉得没法再瞒你了。你本姓洛,名延玉,是长公子洛明轩的儿子。十六年前,长公子还是少城主,为人清明正直,然而与老城主主政观点颇多相左之处,让老城主十分愤怒,再加上谗言在耳,就决定废除长公子的世子身份,一次议事,老城主将你强行出继穆氏,一来除去二公子继位的后患,二来算是施恩于我和将军。长公子无法,后来带着世子妃愤然离开,离开前,公子到府上嘱咐我们一定将你养育成人,匡扶逢唐,从此杳无音信。所以…所以…你父亲逼你也是没有办法呀,他不能看着你被弃自己的亲族。”穆夫人早已泣不成声,一则是最终还是没能瞒住儿子身世,伤心失去口口声声喊着娘亲的孩子,二则是感怀事实真相的残酷。
承恩已经惊呆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居然姓洛,这个他一直怀着复杂情感的姓氏。他只想找个地方自己折磨自己,看看这些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梦境。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老城主总是对他有一种琢磨不透的态度,而少城主父子则总对他有似有若无的敌意。而精明如父亲,事事依他,却偏偏不离开昏聩无能的洛氏一族,为何不准他背叛洛家,因为他就姓洛啊。
“明早和我去请罪吧。”穆远山说了这样一句话,默默承恩的脑袋,之后扶着伤心不已的夫人离开了,他不知道现在该怎样面对这个曾经是自己儿子的少年。
穆承恩得知此事心烦意乱,一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厘清头绪,心下稍安。他立刻起床,灯下提笔不知在写什么,夜渐渐深了。
洛辰轩寝殿。
“少主,没有找到穆承恩,只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一个黑影人用低沉的声音说到。
洛辰轩皱着眉头,“信呢?”
“穆将军,十六年的生养之恩,承恩难以报答。但生于乱世,良将择明君,您的选择与其说是忠诚不如说是愚忠,朽木于世而无所奉献。承恩今日实难苟同,你我父子从此恩断义绝。天下之大,各建功业。承恩。”
“你看呢?”,洛辰轩身边一个皓首老翁接过书信看后说:“看来,穆承恩并不知自己的身世,而且与穆远山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所以愤然离开了。”
“嗯,我也如此认为,如此一来,虽没有除根却暂无忧虑。穆远山那边也不用担心了。”
“爹,怎么就能知道他没知晓自己的身世呢?”穆承恩不死,洛延荣有些气急败坏。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孙少爷,您看这生养之恩不就说的很明白吗?再有后来恩断义绝的话足见穆远山定然就今日之事狠狠处理了穆承恩,傍晚时分,穆远山提上了明日请罪的条陈,而晚上穆承恩却跑了,冲突之激烈可见一斑,他全然没有将父亲的生死放在心上。”老翁耐心给洛延荣解释到。这老翁是洛辰轩的智囊,名周通。
“哼,以他的性格这种事还真干得出来。”洛延荣嘲讽道。
“既如此,把信放回去,看穆远山明日如何解决。”少城主吩咐道。
话说当晚穆承恩溜走以后首先来到了至交顾鹤臣的住所,大学士府。因为自来有穆远山教授武术,穆承恩的身手也是不错的。顾鹤臣初见承恩半夜来访很是惊讶,等到承恩自陈前因后果,并说出自己打算离开。鹤臣起初对于承恩的身世颇感惊讶,不过还是支持承恩的离开,如今承恩的存在只会给穆将军带来更多来自少城主的猜忌和危险,那封信则是撇清二人关系救穆将军最好的方法。
“承恩,逢唐确实已然无望,但原谅我此时不能离去,爹娘尚在堂上,容我安排好一切去找你。”鹤臣心里特别难受,从此在这城里,只有他自己去面对黑暗了。“你去看看梅卿吗?”
承恩默默点了点头。梅卿是鹤臣的妹妹,三人一起长大。承恩在梅卿的窗前看了良久,不知再见是哪年哪月了。猛然转身,承恩越走越快,消失在了月色中。他一路向前,不敢回头,他害怕,害怕这一回头就再也无法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