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了不再喝酒的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桐喊得歇斯底里。费劲扎到辫子里的头发帘又垂下来,扫过睫毛,也沾上一点晶莹。
“滚开!”
爹厌恶地推开桐,扶着桌子强撑住自己醉到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酒盅朝她扔去。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屁大点孩儿管。”
酒盅带着呼呼风声擦过桐的耳边,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桐伸手,耳垂有点痛。
她不知要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失望,痛恨,麻木,或许,更多的还是无助。
娘在时,爹从不喝酒,从不发脾气,总喜欢抱起年幼的她,用宽厚温暖的手掌拂去她因摔倒而沾上的泥土。
此时再回想往事,那时爹笑着的英俊慈祥面孔,总会和现在喝酒后张红了的两颊,扭曲着五官的粗糙如开裂泥地一般的脸颊重叠在一起。
桐想,酒究竟好在哪里呢?它夺去了她慈爱的父亲!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桐却感觉阴暗极了。
自从爹那夜醉酒后,她已经整整四天没有和爹说话了。她不想再和爹争吵。但看到爹喝酒,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觉得爹对不起娘,对不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桐丫头,你在房间吗?”是爹在敲门,指头叩击木门,脆生生地响,全然没有那一天晚上拍击大铁门的残暴。
桐没有回答。门外的脚步声渐远,渐无。
突然,尖利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桐隐约听见爹说:“那个,小王啊……嗯,现在咱们这一行更难了。开发多了,商店多了,竞争也就多了。这东西不好卖啊……嗯,行。”
不一会儿,爹的脚步就又转回来了,并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
“桐丫头,饿了吧?”
爹弓着背,低着头,小心翼翼推开条缝。探进来的那张粗糙暗黄的脸上,满满的写了愧疚。
桐依旧没有应声。她厌恶这个一喝酒就变身如恶魔,醒了又变回慈父的男人。
“饭我放在这里,你,你尽快吃,凉了再热要费煤气的。”
爹犹犹豫豫,踌躇半天又道:“这个酒盅,还是放你这里吧,我,我不会再喝了。你放心。”
他佝偻着背,复杂的目光扫过酒盅,凝视半晌,便轻叹一声推门出去了。
桐靠在椅背上,呆愣愣地望着起了皮的天花板。
爹出去的那一瞬,她蓦地捕捉到一瞬沧桑。
书桌上,那个碎了的酒盅又被拼凑起来粘好,反射着从小窗里穿透过来的灿烂阳光,越发晶莹清亮。
爹终究是妥协了,可她却丝毫没有自己期盼实现的喜悦,心中反而沉甸甸的。
桐抿抿唇,拿起碗筷,转身开门,却怔住。
爹独自的坐在饭桌旁,伸手拿筷,却又在半空顿住,缩回来在腿上擦擦,再伸去够柜顶。
手中握了一把空气,再顿住。很久,爹的手才慢慢放回腿上。那一瞬,爹真的老了。
桐想起来,柜顶曾经是酒盅的专属,别人动了,爹是要怒骂的……
爹之所也依赖酒,大约是为了消愁吧?
自从娘去世,家里的境况便一日差过一日,爹担了多少压力,她都无从得知。
桐转回身,紧握住桌子上的酒盅。此时,她有一股冲动想要将酒盅拿出去,拿给爹爹,看他倒满一盅劣质白酒,看爹喝完酒后又重染上自信的面庞。
她的手在颤抖,腿也在颤抖,爹爹戒酒是她企盼多年的心愿,她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她还是推开了门,一手端着饭,另一只手紧攥着酒盅。
这时,有一缕阳光从窗子边跳到酒盅里,映得玻璃越发晶莹剔透,也驱除了她心中最后一缕阴霾。
酒能舒缓爹的忧虑,她何必阻拦呢?
(有时多点关心多点爱!多多关心自己的父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