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师的生活就像时钟上的摆，无论他们把发条上的多紧，也仍是按部就班，不能快也不能慢，毫无生气和变化，这是他们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
然而无论怎样有规律的生活，也总是要节外生枝。
技校的厕所是蹲坑式的，蹲坑由外侧的一排小木门遮挡着，小木门的下沿与地面有二十厘米左右的空隙。在学校快要放假的一天，肖芳欣去上厕所，刚进到小木门里，一个叫裴军的男学生尾随进来趴在地上从小木门下面往里看，被一个刚上完厕所从另一个小木门里出来的女老师撞见了。女老师尖叫一声，拉住裴军不让走，裴军就挣脱着要跑。肖芳欣赶紧从小木门里出来着急说：“别喊，快让他走！”
女老师惊奇道：“他偷看女老师上厕所，为什么让他走？”
肖芳欣说：“快让他走，您这样喊，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女老师生气地说：“奇怪了这事儿，你愿意让他看啊？”
肖芳欣说：“看您说的，快松开让他走，他才十几岁，不能就这样毁了，我以后单独找他谈……”
女老师气愤地说：“他这是耍流氓，凭什么让他走？”
肖芳欣说：“好好好，不让他走。你别喊，让他跟我走，我好好教育他。您千万别声张这个事。”肖芳欣说着就拉着男学生往外走，女老师就犹豫着松开了手。刚出女厕所门，男学生猛地把肖芳欣一推，撒腿就跑。肖芳欣身子往后一仰，头撞在门把手上，鲜血一下涌了出来……
女老师大呼小叫，老师和学生们就跑了过来……
女老师几句话众人就听明白了怎么回事。老师们忙活着把肖芳欣送医院；曹校长闻讯在走廊上喊：“开除！妈的耍流氓，马上开除！”钱有祜转身跑到裴军的教室，冲过去冲着正在收拾东西要回家的裴军就是一拳……
……肖芳欣轻微脑震荡，头顶上缝了十二针，需住院治疗。
第二天一上班，曹校长来到语文教研室，一进门就冲钱有祜问到：“你打人了？”没等钱有祜说什么曹校长又说：“胡闹，你怎么能打人？太胡闹了！你知道裴军是谁？区委裴副书记的小儿子！简直是胡闹！”说完，气呼呼地摔门走了。
“什么意思？”王收不解的问。
“我是倒霉了。”钱有祜叹口气无精打采地说。
“怎么呢？”
“不信你看着吧。”
……
接着，学校为这一事件召开了全体教职工大会。会上曹校长宣布了他的校长令：裴军同学将肖老师打伤要做深刻检查；钱有祜身为教师，殴打学生，也要做检查。并再三强调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谁也不要再提了，闹起来对学校对老师都没有好处。台下教师们闹闹哄哄地议论着，但谁也没站起来公开表明自己的看法。快要散会的时候，王收沉不住气了，霍地站起来大声说道：“曹校长，我认为这个决定是错误的。裴军把肖老师打伤，是写一份检查就能了结的吗？裴军偷看女厕所是什么行为？怎么只字不提了呢？学校就是不把他扭送派出所，也要开除，最起码也要给个处分吧？可你却一个劲强调今后谁也不能再提了。还有，肖老师的治疗费住院费护理费是不是应该肇事者家庭承担？一再重复说裴军是上级领导的孩子，我以前真不敢相信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有失人格的话。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这是上千年前的封建官吏都懂得的道理，难道你们这些以人民公仆自诩的领导不懂吗？有的人见人家是官就愿意做人家的奴才，我不愿意。今后我不光要提这件事，只要学校不收回这个错误的决定我就上告！”王收说完，站在那里横眉立眼怒视着台上的那几位领导。会场静的出奇，连个咳嗽的也没有。
曹校长的锅底脸变成了紫色，半晌才恼怒地瞪着眼嚷道：“谁还有话说？哪一个还想说？好，同志们还是有觉悟的。大家不要听这个王收扯淡，谁要让学校为难，我就处理他！散会！”
回到教研室，钱有祜阴沉着脸坐到自己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王收余怒未消，胸脯一起一伏地做着深呼吸。
“王收，算了吧，没用，一点用也没有，只能给自己找麻烦。”钱有祜沉着脸摇摇头说。
“我就不信邪能压正。”王收说。
“信不信由你，我说个事你考虑考虑。你知道看传达的赵老头吧？曹校长没来的时候他是办公室主任；这人对老师不错，无论谁找他谈工作，就是他叫你去想批评你，都是先给你递烟倒水，而且老师的事他什么都替你想着。结果怎么样呢？曹校长来了没几个月，整得他自己提出到传达室看大门去了，咱学校到现在一个说什么的也没有。”
“为什么？”王收问。
“为什么，就因为赵老头看不惯曹校长的工作作风，给他提过好几次意见。”
“那……那您怎么不替赵主任说句话呢？”王收问。
“说什么呢？”钱有祜皱着眉说：“咱说顶什么用？再说我觉着赵老头也是真不大行，咱学校里都觉着他不大行——没个领导样；要不然怎么都叫他赵老头呢，一个叫他赵主任的也没有。”
“这么说您觉着曹校长行？”王收对钱有祜的解释大失所望，不高兴的说。
“曹校长虽然武断一些，可是很有派头，而且有些事也不能说不对，就像这件事，仔细想一想，闹起来对咱学校真没什么好处，对你我更没好处，赵老头都去看大门，何况咱俩？再说曹校长是领导……”
“别说了。”王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气呼呼地说：“中国人就是奴性太强，个顶个的像绵羊，不被抽打心里就不踏实、不自在。曹校长就是扬鞭子的，绵羊就觍着脸感激这个策鞭之人。”
这时一个老师静悄悄地从外面走进来说到：“王收，你想告吗？我也签名算一个。”
“好，我这就写。”王收说着拿出纸笔写起来……
这天上午，技工学校有好几个教师来到基础文化组悄悄地向王收表明自己愿在“状子”上签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