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王收总是提起大哥顶替爸爸的事。见爸爸总不表态,着急说:“反正我已经答应了。”
爸爸说:“以后遇到事要先商量商量。”
王收见爸爸这么客气,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和你老人家商量着嘛。”
爸爸说:“你把二德带到济南来,你和谁商量了?”
王收说:“这是小事儿,不用商量。我琢磨着你和俺妈想孙子,就带来了。”
爸爸说:“人家顶替是等着长辈退休的时候再让孩子顶,我要是现在让你大哥顶替,我得提前退休,办病退,少挣好些年工资,退休以后也少拿退休金,不少的钱啊。”
“要不等您退休的时候再让俺大哥顶。”王收说。
爸爸说:“你大哥现在年龄就超了,再等几年还能办吗?再说过几年还有没有顶替的政策谁知道啊?”
“那怎么办?我还真没想这么多。”王收说。
爸爸说:“再说新单位哪那么好找啊。”
沉吟一会儿,王收说:“爸爸,咱少挣点就少挣点吧,俺大哥在老家确实很遭罪;新单位我帮着找。”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天爸爸下班回家神情淡然又有些伤感地说:“我调到化工厂去了,和别人对调的;唉,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快退休了,又调走了。收儿给你大哥写信吧,让他抓紧改户口——趁着新单位不了解情况,抓紧办吧。”
王收看着爸爸的神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妈妈观察了爸爸一会儿,悄悄对王收说:“出去买个烧鸡去,让你爸爸喝点酒。”……
爸爸这边弄好了,却迟迟得不到王耕改好户口的消息。爸爸亲自书信一封,说要抓紧办,迟了新单位的人也会了解到王耕的实际情况了。又特意在信中强调:办事要花钱,别不舍得。但是又是半个月过去了,王耕依然没有把改户口的事情办好。爸爸恼火又着急,要亲自回老家去办理,王收说:“我跟你回去。”爷儿俩第二天就坐上长途车回了乐陵。
见到王耕爸爸批头就问:“咋还没办好啊?”
王耕气恼地说:“镇上这些操蛋领导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爸爸打断他问:“让你花点钱你花了吗?”
王耕说:“我买了一盒烟放到他桌子上了,他也没说不要啊。”
王收说:“一盒烟改户口吗?一条烟也不行啊。”
王耕说:“人家旁人也有改户口的,一盒烟也没拿就办了。”
爸爸说:“你知道人家是啥关系啊?”
王耕说:“没听说有啥关系啊,没有啥关系。”
爸爸说:“没有直接关系也有拐着弯的关系;再说人家花没花钱让你知道啊?”
王耕强辩说:“这是他该办的事。”
爸爸说:“咋着该办啊?不给你办你一点治也没有。”
王耕说:“我明天再找他去。”
爸爸问:“现在镇上管这个事儿的是谁啊?亲戚里有说上话的吗?”
王耕说:“有说上话的。”
爸爸问:“这现在镇上有好点的饭店吗?”
王耕说:“好饭店就是朱集十字街上有,可是贵啊,要是请客在家里还不行吗?”
爸爸说:“谁上你家里来啊?你去叫着亲戚找镇上管事的,问问人家多咱有空,请人家在十字街上吃个饭。就说我从济南回来了,想和亲戚们坐在一起说说话,改户口的事别提。”
王耕说:“说不上哪个人最起作用啊,要是一来好几个不就麻烦了。”
王收说:“麻烦什么啊?问问饭店的桌子能坐几个人,能来的都叫来,不行就两桌。”
王耕说“不起作用的人叫他来干啥?不是白吃咱的吗?”
王收说:“大哥你也是太疼钱,关系你一辈子的大事还计较这点小钱干什么?”王收指了指随身带来的纸箱子说:“看了吗,这里面除了烟就是酒,是咱爸爸给这里管事儿的准备的礼物,吃完了饭就让人家捎着。”
王耕说:“咱家里还有点小枣,到时候一个人给他几斤枣还不行吗?”
爸爸不耐烦地说:“谁家稀罕你那点枣啊?让你咋着你就咋着就行了。”
王耕答应着去找亲戚了……
……
几个月以后,王耕如愿来到济南顶替了爸爸到化工厂上班了。
王耕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拿着交给父母,爸爸说:“拉倒吧,你个人也得吃饭,要是能剩下点钱就寄回家吧。”
王耕是拖着病腿来到济南的,上班后时间不长就住进了医院治病。济南的医疗条件果然是比老家好很多,王耕几次住院以后,腿疼的毛病慢慢就好了。
一年后,爸爸又托人帮着他把媳妇和两个儿子的户口办进了济南,一家人在单位要了间房子住下了。办成这些事情,王耕没有花钱;一是王耕表示等日子过好了一并孝顺父母,二是父母也不让他花钱。
王耕的大儿子一德憨厚温和,从不说话。一次是刚见到北面的华不注山惊呼:哎呦!咋这么大个大坷垃堆啊!再一次就是见到电厂的凉水塔,惊呼:咋这么大的粮囤啊?再没听他说过别的。按年龄,一德来到济南就上了初中,因在老家根本就没机会好好学习,来到济南第一次考试就是全班倒数第一。这样的农村孩子一到学校自然要受城里同学欺负,日子久了一德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任人欺负从不反抗。王耕也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大儿子,见了他就生气,非打即骂,嫌他给自己丢人。嫂子就说:打吧,越打孩子越傻。
一天,王收对大哥说:“我想了个办法能让一德变样。”
“啥办法?”王耕问。
王收说“这些城里孩子有几个真会打仗的?就是调皮;一德从小在地里干活,力气肯定比城里孩子大,真打起来不定谁厉害。关键是信心,一德没信心,不敢打,自然受人欺负。只要把信心培养起来,一德就能变个样;至于学习好坏倒是不重要。”
“信心咋培养?”
“让他学拳击。现在体工学院就办拳击班,每周周六周日学两天,让一德报名学去,学会了拳击,信心就有了。”
“得花多少钱啊?”王耕问。
“学费五十,还要买两副拳击套子要六十,一共一百一十块。”
王耕说:“胡闹啊,上哪弄这么多钱去啊?别说没有,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践。两个月的工资,还吃饭吧?”
王收说:“知道你舍不得。咱俩出,一人一半。”
王耕说:“别说一百一十块,就是十块钱得吃多少肉包子啊?这个事你连说也别说,也不知咋想的。”
王收说:“我也没钱,我要是有钱我全出上。我也想吃肉包子,还要交房租,还要买书……”
嫂子在一旁说:“兄弟啊,我看这个事也不在谱,哪有学着打仗的?再说你媳妇不是怀孕了吗,有钱就给媳妇买包子吃。”
王收说:“怀孕不怀孕与这个事没关系。这个事我已经想好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把钱都出上吧。”
王耕说:“管用吗?……钱也太多。”
王收说:“要不然拳击套买便宜点的,还有十块钱一只的,四十块钱两副,一共九十块,咱俩一人四十五。”
王耕说:“他几只手啊?买四只?”
王收说:“得两个人对练,两只不行。”
王耕说:“个人用个人的,咱为啥让人家用咱的啊?”
王收说:“在训练班学完了得回来找人练啊,必须四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