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铁高级职称竞聘竞争激烈。在销售公司，过去是赵书记负责职称竞聘领导工作，王收负责具体操办；现在是宋帅瓜书记负责职称竞聘的领导工作，王收仍然负责具体操办。一天宋书记把王收叫去说：“高级职称，有资格的人多，名额少，要是竞上高级职称，退了休退休金都多拿一大块，谁不想弄上？职称竞聘几年搞一次，每次都有不满意的，还有闹事儿的。按照鲁铁的政策，中层干部不参加职称竞聘，你虽说不是中层干部，科级干部也不是，但是你奖金是按经理助理拿的，在销售公司内部大家都认为你是中层干部，如果你参加竞聘就会有议论。”
王收说：“那我就不参加竞聘了。”
宋书记说：“你有这个说法，我高兴。咱都是为了大局，是不是？”
王收说：“您放心，我别的不是，起码是个党员吧。”
宋书记说：“还有就是市场部只能有一个高级职称岗位，汪安富、沙毕慧俩人儿都弄到了资格；前些年沙毕慧高级职称弄上了，上次竞聘没聘上又下来了，怎么下来的，这些年一直是你负责这个事，你比我明白。”
王收赶紧说：“职称评聘就是这么几块：学历得分、论文得分、成果得分、领导评价得分、职工评价得分，几个分儿加起来，谁得分高谁名次排在前面。方案是按照鲁铁的规定制定的，也都是你们领导同意了的。沙毕慧这几个方面得分都不高，特别是上次职工评价她排名倒数第一，所以落选了。”
宋书记说：“都说你是策划大师，喊你王大师，这个事你要好好策划策划。女同志你也知道，不好对付。”
王收点头称是。
……
这天市场部里就汪安富和沙毕慧两个人，汪安富对沙毕慧说：“这次聘职称你怎么想的？”
沙毕慧说：“还怎么想啊，只要工作好就能聘上。”
汪安富说：“我记得上次你没聘上，你说工作再好也白搭，这次怎么变说法了呢？”
沙毕慧说：“我啥时候说啦？我没说过。”
汪安富说：“是不是现在宋书记负责这个事你很有把握啊？”
沙毕慧瞪眼说：“汪安富我告诉你，你要是胡说八道有你好果子吃。”
汪安富说：“我是老百姓我怕么？你们就不一样了，一个是领导，一个是女同志，这要是闹开……”
沙毕慧说：“什么闹开？闹什么？直接说出来！”
汪安富说：“有些事儿，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事儿，有三个不知道：第一是配偶不知道，太相信自己的另一半；第二是领导不知道，没有人给他传；第三是当事人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要想把这三个不知道变成三个都知道很容易。”
沙毕慧说：“你知道啥？有录音吗？有录像吗？你要是造谣倒霉的是你自己。”
汪安富半天不语，又说：“反正我不能白白把职称名额让出去。大不了闹个你死我活。”
沙毕慧说：“你自己掂量掂量你能竞争上吗？还不如围个人儿。”
汪安富说：“其实我有个办法能让我把这个岗位让给你。”
沙毕慧问：“啥办法？你说。”
汪安富换成一副笑脸说：“把那天那出好戏的男主角换个人。”
沙毕慧说：“你做梦吧你。别以为你什么毛病都没有。你问题大了。”
汪安富说：“我有什么问题？我坐怀不乱。”
沙毕慧说：“你坐怀不乱还提啥换男主角？我不和你说这个。你这些年负责以产顶进业务，你和客户勾结做假账，偷了多少税？落了多少好处？你以为别人不知道？”
汪安富一下紧张起来，说：“你别胡说八道。”
沙毕慧说：“你不胡说我就不说。你要是胡说别人也不是没有可说的。”
汪安富说：“你还非要弄上这个职称吗？”
沙毕慧说：“反正万一没聘上，谁也不能保证不说出什么来。”
汪安富没想到沙毕慧会提以产顶进这个事。
“以产顶进”是国家为鼓励钢铁企业产品出口采取的一项激励措施，规定钢材加工后出口的，视为来料加工，可以享受退税政策，税金在销项税里抵扣。要实现退税，需要钢铁企业所在地的税务部门、钢材采购方也就是客户所在地的税负部门和钢铁企业三方确认。特别是钢铁企业的责任重大，负责协调两地的税务部门，给两地税务部门提供证实性材料，证明客户确实是以“以产顶进”的方式采购了多少多少吨钢材，证实这些钢材确实是客户加工后出口了。本来还需要报关单用以佐证，但是拿到报关单产品也不一定就真出口了，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有的税务部门见了钢铁企业的证实性材料就视为产品出口了，理由是：钢铁企业要是没见到报关单怎么出的产品出口确认证明？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经销商有无数的特殊公关手段攻克一个个关卡。更何况每个关卡都认为别的关卡在发挥着作用，认为只要有一个关卡发挥作用就不会被偷税。汪安富一个人负责鲁铁的“以产顶进”业务的材料整理和报批工作，领导鲜有过问，他在这其中做的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汪安富想，虽然以产顶进业务已经基本不做了，但是现在沙毕慧提及这个事，如果自己马上就不说话了，不就证明自己确实有问题了吗。于是他近似收尾地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让我把名额白让给你你说合适吗？你良心上也过不去是不是？再说我要是争起来，还不一定是谁的来。你看着办吧。”
汪安富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算个结束语也就算了。没想到片刻沙毕慧又说：“你看你那大肚子，你不恶心，俺还觉着恶心来。”
汪安富心里一喜，马上说：“肚子绝对性感，而且不碍事，正得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沙毕慧撇嘴说：“俺想想就觉着恶心。你真不要脸……唉，为了个破职称，容易吗……”
……
按照职称评聘工作进程，马上就要开始测评了。宋书记把王收叫去问：“有什么问题吗？重点是市场部怎么策划的，说说。”
王收直言不讳地说：“从学历、论文、成果这几个硬件得分看，沙毕慧排在后面了，要是评价分还上不去，不好办。”
宋书记说：“是不好办还是不想办？”
王收说：“方案是按照鲁铁文件弄的，除非造假改分数。可是得分最后要公示，造假也白搭。”
宋书记说：“评价分是公示的结果，谁打了多少分怎么公示？要是市场部为了职称的事打起来你负责？你还不如沙毕慧，沙毕慧提了个合理化建议我看就很好。”
王收问：“什么建议？”
宋书记说：“谁干得好谁干得不好谁最清楚？领导最清楚。那些硬件能说明什么？什么也说明不了。要是领导都说了不算，这个工作还怎么进行？”
王收说：“您的意思是增加领导评价得分的权重？”
宋书记说：“你想的这个办法挺正确。”
王收说：“方案定的是正处级领导的权重是一票顶四票，副处级的权重是一票顶三票。再增加多大权重合适？”
宋书记说：“我哪知道？弄成就是合适，弄不成就是不合适。鲁铁给领导权重规定上限了吗？”
王收说：“没有。”
宋书记说：“还是啊，还不是领导起决定作用？你干具体工作的要认真领会文件精神。”
王收说：“按现在的情况看，要是确保沙毕慧聘上职称，就得把领导的权重调得特别大。方案做这么多调整，是不是要和赵经理汇报一下？”
宋书记说：“汇报不汇报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
出了宋书记办公室门，王收就去和赵经理汇报。赵经理听完后说：“宋书记是分管领导，听宋书记的。但是有一条：要是影响了队伍稳定，影响了销售公司声誉，你王收要负责任。”
……
正在王收左右为难挖空心思想办法的时候，汪安富宣布：高姿态，退出高级职称竞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