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灼烁,日光羞颜。
三山五岳、九府七洞的各路正道巨擘齐聚蜀中万里林海魏风居,好热闹的景象!
剑奴高声呼道:“各位老友光临魏风居,有失远迎,烦请到草剑阁一坐!”
说罢,剑奴纵剑而起,引众远道而来的道友前去魏风居草剑阁。
魏风居草剑阁,同样是一处清静淡雅的所在,一座两层楼的小阁,像一个入定的老僧,静静卧坐在草木繁茂的半山崖上。
草剑阁倚崖而建,面前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只不过已破碎如网。原上彩蝶翩飞,蜂舞纷纷;蜂舞蝶翼之下是花开成林,木草滴翠。不止的清风微拂,荡起阵阵涟漪,仿佛置身一片奇光幻海,叫人心生惬意,几乎忘掉所有烦恼。
但烦恼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剑奴不就眉目深锁,一筹莫展吗?
这破碎的大地只能让人深感无力。
二楼雅座,摆了十几张檀木小几,小几上蔬果新鲜,无一不是人间罕有。
十多人择席而坐,三两之间低声交谈,叙往日旧情。
剑奴道:“各位稍待片刻,我家主人马上就到。”
忽然一阵剑锋清啸,归鸿老祖的声音响起:“怎能让贵客多待?我来了。”
归鸿老祖清肃身影飘然而至,落入主席,和声笑语:“各位高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烟霞谷岚光仙尊尊容华贵,仙音妙语:“兄长乃仙人之姿,吾等受邀前来才是受宠若惊。刚才剑锋争鸣,却不见兄长御剑而来,兄长道行只怕又精进不少,吾等已难望项背。”
归鸿老祖摆手淡淡一笑,道:“师妹谬赞,为兄不过虚长几岁,多修了几年法术,若是你们跟我同岁,我只能甘认下风。”
不老峰云不留,眉发须白,一副仙翁模样,笑道:“仙兄长还是这么幽默,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们不老峰五个活得最久,其中又以我最长,但我却仍比仙兄长小了几百岁。试问天下还有谁比仙兄长寿高?”
桃葫芦仙笑道:“正是正是,你们都活成了乌龟老王八,只有归鸿前辈活成了神仙!”
金元秀一身明黄,连面色都有些黄,笑骂道:“你就是乌龟老王八的崽子,小乌龟、小王八!”
众人都哈哈大笑,桃葫芦仙在座上的辈分也不高,只有自讨没趣,闷声喝茶。
墨客山庄庄主墨棋贤儒者装束,根本就是一介书生,倒半点不像修道之人,他笑道:“在座各位,倒是我这个百八岁的是最年轻的了,哈哈!”他顿了顿,又道:“溟月听话吗?”
归鸿老祖道:“阿月是我四个徒弟里最乖巧的一个,也是最勤奋的一个,如果让我选一个接班人,墨儿是第一选择。”
自从衫寒寺斗法之后,修道者们便知道归鸿老祖收了四个徒弟,现世的有三个,分别是青风、溟月、幽花,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天资卓绝。
大家都知道溟月乃墨客山庄的世家子弟,大家也都知道溟月天资奇高,但没有想到归鸿老祖竟然当面点明溟月为自己的接班人,一时间颇有些诧异。
墨棋贤道:“惭愧惭愧,溟月的根基悟性我最知晓,虽然不差,但自见过前辈座下大弟子幽花之后,我就觉得我只不过是坐井观天的一只蠢蛙罢了。”
墨棋贤也是不世出的奇才,但见他眼中竟露出艳羡之色,不由得都很好奇归鸿老祖的徒弟究竟如何惊才绝艳。
凤凰宫凤凰仙师忽然道:“刚才与剑奴站在一起的便是前辈的三个弟子吗?怎么只有三个?”
归鸿老祖道:“哦,那个女娃娃不是我的徒弟,是怜花大师的得意门生,也是年轻一辈里天资高绝之辈。那两个男娃娃才是我的徒弟,长得一脸书生气的就是墨客山庄公子溟月,另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叫青风,他们一个是最省心的,一个是最让我操心的。”
凤凰仙师追问道:“还有两人呢?”
归鸿老祖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幽花待会儿就来。”
凤凰仙师继续追问:“还有一个呢?”
归鸿老祖叹道:“至今未归。”
凤凰仙师道:“他去哪里了?”
归鸿老祖露出颇有些耐人寻味的笑容,道:“仙师为何那么在意缇雪的去向?”
凤凰仙师愣了一下,菩提寺青禅法师替她回答:“贫僧与仙师曾和贵徒有几面之缘,所以仙师才问了几句。贫僧也想知道,缇雪小施主怎么到这个关键时刻还没有回来?”
归鸿老祖怅然道:“等到他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的,大师和仙师不必担心。”
不言而喻,凤凰仙师便是凤雪。自从在凤城相遇,凤雪便对缇雪心中挂怀,一直担心那个被噩梦纠缠的少年郎会做出什么错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忧,或许,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忽然,天上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归鸿老小子,我来啦!”
众人无不皱眉,敢这么称呼正道领袖的人,不是大奸就是大恶,正道里还没有人敢对归鸿老祖不敬。
归鸿老祖飘身出去,望天上一看:一个身材高瘦,穿着黑色长袍的老者驭使着一条黑蛟凌空飞来。
归鸿老祖大笑道:“雪山老怪,别来无恙啊!”
来人正是昆仑决定雪山寺雪山老魔,只见他脸色忽然变冷,重重一哼,厉声道:“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啊!人呢?叫他们出来!”
雪山老魔四下张望,但见阁中都是些道中相识,冷眼一扫,并无看见年轻面孔,不由得怒号一声:“青风、溟月、幽花,出来让你们雪山老师叔见见,不要躲躲藏藏的,不要以为你们师傅能保护你们一世,等他渡劫失败,你们就像没了老鸟保护的雏儿,任我宰割!还不如索性出来受死!”
声若洪钟,传遍九霄,若说青风他们没听见,谁也不信。
声音落罢,红、白、蓝、绿四道剑光如飞虹般从前山飞驰而来。
青风大声回道:“雪山老魔,休要猖狂,莫欺少年穷!”
餐霞剑光中闪出青风身影,他法诀掐起,口中猛然一吐,一团天火喷薄而出,扑天盖地朝雪山老魔而去。
雪山老魔喝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黑色长袖招展,一股黑色的烟尘自袖中激出,浓烈厚重,乍一看是烟,仔细一看竟然是黑色的雪!
世上有六月飞雪,有冰剑谷终年不停的大雪,但哪会有黑色的雪?
草剑阁有人惊呼:“雪山老魔好真不知耻,竟然对一个晚辈使出恶昭!”
恶昭,采天地五行之气,积五蕴,倒行逆施,斗转阴阳,反转五行生克之道,化为黑雪。即便是修道者,被击中即便不死,全身功体也会消散,而身体也会自内而外渐渐腐烂,乃当世最恶毒的法术。
归鸿老祖却淡淡笑道:“不用担心,雪山老怪跟他们闹着玩呢!”
众人不明所以,但既然归鸿老祖这么说,他们也不益多议,屏息凝神静静观看空中斗法。
黑雪来势汹汹,瞬息间吞噬了大火,洪水猛兽般磅礴泄下,眼看就要吞没他们四个人。
幽花玲珑舍心剑白光乍盛,诛妖除魔的正气之剑可抵抗世间所有妖邪浊气,自然连恶昭也不能幸免。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便是如此。
剑光过出,一扫无余,道中人闻风丧胆的恶昭就这么被破去。
草剑阁中已有人叫好,归鸿老祖脸上也浮现出欣慰得意的神情。
雪山老魔一副冷淡脸色,这个结果显然在他意料之中。玲珑舍心剑的特性会让他不少法术受阻,但雪山老魔的名头岂是白来的?
既然阴邪的法术不能用,那便用正大光明的手段,从正面击垮这些狂妄的后生。
黑蛟怪力,本就足以应付这几个小子,但那种从心理上击垮对手的快感,是借他人之手比不了的。
雪山老魔从黑蛟背上跃起,黑光乍现,刹那间欺身近幽花身前,钢爪铁骨,在幽花腕上轻轻一拍。幽花吃痛,手一松,玲珑舍心剑就被雪山老魔夺走。
身形乍隐,雪山老魔又站在黑蛟背上,他轻抚着七窍玲珑的舍心剑,赞叹道:“真是好东西..”他转头对归鸿老祖道:“归鸿老头,怎么天底下的宝贝都被你一个人占了?给我两样好不好?我看这把剑就不错,爱不释手啊!”
归鸿老祖摇摇头,道:“那可不行,这把剑是女儿家用的,不适合你。”
雪山老魔指了指青风手中的餐霞剑,道:“那餐霞剑给我,如何?”
归鸿老祖道:“餐霞剑正气阳刚,而你阴气太重,强行使用只会反噬其身,更要不得。”
雪山老魔又指了指溟月手中的怜君剑,道:“看来只有把你师傅沐云仙君的剑给我了,这把剑谁都可以运使,不与世间任何功体冲突。”
归鸿老祖道:“也不行,那把剑太斯文,你最不合适!”
雪山老魔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像个婆姨一样麻烦?”
归鸿老祖道:“我四个徒儿,风花雪月,花、风、月的佩剑都不适合你,只有三子缇雪的抱岚剑比较适合你。”
雪山老魔急道:“那你快叫他出来,我把他胖揍一顿,他一定乖乖奉上宝剑!”
归鸿老祖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他不在!”
雪山老魔怒号一声,怪叫道:“哇呀呀!你简直就像个抠门的老婆姨!既然你不给,我就抢!抢了你徒弟手里的剑,我就潇洒离去!哈哈哈哈哈!”
归鸿老祖道:“你现在就已经抢到玲珑舍心剑了,你可以走了!”
雪山老魔摇摇头,道:“这把剑太秀气,不适合我。”说着,将玲珑舍心剑抛还给幽花。
归鸿老祖又道:“餐霞剑呢?”
雪山老魔狠狠道:“你个老贼偷,真阴险!明知这把剑与我修行的功体相冲还要给我!恶毒之极!”
归鸿老祖苦笑道:“那怜君剑呢?”
雪山老魔破口大骂:“我最讨厌那些文人墨客的作派,本来一个个都是些穷酸臭老九,却要装清高!拿他们的剑..哼!我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
归鸿老祖笑得更苦:“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怎么比我还像个婆姨?简直就是婆姨的祖宗!”
雪山老魔忽然嘿嘿一笑,道:“我可不敢做你的祖宗!我不要你的剑,要了你的剑,我就比你还贱!我只要人!”
归鸿老祖眉毛变成一个八字,道“噢?你要什么人?”
雪山老魔狰狞道:“我的徒弟被你的徒弟杀了,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他面露痛苦,竟留下了泪。
归鸿老祖叹道:“原来你是要风花雪月做你的徒弟..”
雪山老魔才作哭态,忽又喜道:“他们不做我的徒弟,难道你做?你这么老,给我当祖宗都够了!”
两人对话半天,听得在场的人冷汗直冒,谁也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什么关系,就连青风他们的头都已经大如斗,但听到雪山老魔竟然想收他们做徒弟,脸上俱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