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烧烤店里的四位男女却对拳术表演心不在焉;因为功夫再真,没有电脑PS就不够精彩不够绚,反没有花拳绣腿吊钢丝来得繁复好看,潇洒拉风,而且影视后期制作还可以给打斗内容添加好多特效,所以真功夫拍摄价值并不大。
戴毡帽的导演男瞥见投资商脸上露出不耐神色,连忙招呼剧务男耳语了两句,那剧务男便站起喊道;
“那谁!祁十四啊,别耍拳了,导演要看你打真军的全套本事,把你拿手的长铁枪拿出来,给我们耍一路枪法瞅瞅!”
祁十四,也就是玄奘的前生——那名武术青年的名字,祁十四就是数字七十四的谐音,前世他父母生死未卜,将他弃之收容所,七十四号就是他在孤儿院领救济金的牌号,也算是他的生日。
听到呼唤后,祁十四从容收了拳势,俯身从地上拾起一个长条布包,从中取出四五根空心钢管,接驳旋扭几下,就干脆利落的合成了一把丈二长枪,随即抖臂颤出一团银亮枪芒,盘扎豁挑舞成了一片光影。
“这大枪···耍得带劲,实在是有点功夫啊。”
翡翠佛金主儿眯着眼睛赞了一句,尽管他不懂武术,但也知道能把一杆三四米长的大枪耍到伸缩如意,灿若梨花,不狠下数年苦功是绝逼办不到的,于是他勾了勾手指头,对着凑到嘴边的导演男耳语问道;
“这个横漂(外地临时演员)看来真会耍几手套路唉,我看他不比那些武行跟班的差,不过他真在社会混过么,手底下硬不硬实?打过群架斗过殴么?别特么到那关键时候一较劲儿就怂了,坏了捧红咱猫猫的大事儿。”
“就是嘛!你图省钱找了这帮子拍网剧的捧我,到底靠不靠谱儿呀?”妖艳女扭晃着胸部娇嗔发嗲;“就那白脸小公仔高中毕业没,看样子就能当少爷(男侍应生),哪是块打架的料啊?我可告诉你啊猪猪哥,一旦搞砸了就别想我再理你,外面买车买房要包养我的土豪,那可大把大把排着队呢!”
剧务男插话道;“请刘总和猫猫小姐放心,这新来的小生蛋子的确有两把刷子,前天晚上就他在网吧门口茬架,三扒拉两脚放翻了四个小流氓,没一个再能爬起来,手脚都卸脱臼了,这事我亲眼所见,可以对灯发誓!”
“我说大导演啊,你确定让他打真军,一人对付十几个保安,制造那个轰动效应?”金主儿摸着肥厚的下巴,望着门前那个舞枪身影,沉吟道;“唔···看岁数还是太青嫩了些,给我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首先呢,对付十几个事先安排好的保安群演(临时演员),这小生蛋子的身手足够利落了。”导演帽男扳着手指,逐一解说道;“其二呢,咱们找的那几个武行替身听说是网剧打真军,对战的是些没训过没配合过的陌生群演,不包医药车马费,完活儿还可能拘留进警局,哪怕咱们开价到五千块一天也不干哪,也只能用这种刚来就想亮(出名)的生手了;其三,价钱便宜,他没计较过工钱多少,只是要求在戏里有他一句台词,成为一位有台词的龙套,以后跟组群演。”
“那到底许给他多少工钱?”金主儿低头擦着钻戒问。
剧务男谀笑着缴功道;“按群众演员的日工资论天给,一天就二百块,不包跌打医药费。”
“那就他了,还不值一顿烤串钱呢,”金主儿爽快的拍了下桌子,又问道;“那要给他句什么台词啊,别太出彩,会不会抢了我家猫猫的镜头啊?”
“你骗了我,就这四字台词。”导演男道;“照剧本安排,男一号您和猫猫先在天台上秀一段恩爱,然后这愣头青上场,在顶层楼层一通冲杀,干翻了所有保安,随后冲上天台喊出这句话,最终您手枪一抬,KO他倒下。”
“嗯,把我的甩枪姿势PS的再帅些。”金主儿道;“还有,那场地租赁费不能再省点了么,毕竟是网剧么,又不是拍电影,非要搞什么大场面,能省则省嘛!”
“没有再便宜的啦!”导演男道;“就您要的那栋写字楼我好不容易谈妥了,就是天台背景中能看到市电视塔的那栋,离电视塔也就二十五公里,大楼物业经理答应保安队全体参加演出,顺带着催讨顶层一家武道馆拖欠的物业费,再加上道具包、化妆费、血浆包、清洁费···这一共就收您四万块,而且人家物业经理还负责劝导现场观众看完再报案,事后咱们再给派出所长送张两万元的购物卡,就说咱们正在拍戏。“
“哎呀,没干没花就六七万块淌出去了,太贵了吧!”金主儿呲着牙心痛道;“红包能不能不给啊?”
“成!那就不给,反正政府公务员不能明面上收礼,”导演男点头道;“拍完这场就让他在局子里拘着吧,反正咱们再用不着他了,不过场地费您得先给,要不开不了工啊···”
······
场景画面渐渐模糊,几副新的记忆画面逐次显现,然而却都是无声无息的影像。
因为玄奘已无心去听,无心细看,他只喃喃自语道;
“祁十四,七十四,七月十四日,原来打小一直叫七十四,名字都没人···我记起来了,这是我在孤儿院的编号,据院里做饭嬷嬷说,捡来的襁褓里就有这么张数字条儿···可能这就是我的生日罢···”
说着,他晃了晃脑袋,想将脑海里这些记忆画面快些抖散,不过有几张画面残像还是看到了;
一副画面映现的是栋大厦的顶层写字楼里,一大群武道馆手持木剑的学员大声喝骂着,和十几个挥舞警棍的保安联手对抗二货青年祁十四,他们已经打出了真火,一个个红着眼睛狠下死手,然而却连对方一块衣角都沾不到。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当然比短棍和木剑长好多,握在有真功夫的祁十四手里更是强了好多倍——只见他挥舞着没开刃的钢管长枪横挑竖砸,或扎或扫,无人可挡,当者立倒!
祁十四打得很嗨很痛快,一痛快就收不住手,他在长廊里纵横扫荡、来来回回三四趟,直至没有一人能站得起来···
第二幅无声景象里,祁十四出现在大厦天台上,满身沾满不会凝固的道具血浆,倒持不断滴血的长枪,凶神恶煞般走向男女猪脚,嘴里状似大声喊着那句台词——可没等男猪脚抬起道具手枪,三架不请自到的武装直升机就冉冉降浮在天台上空,同时数道探照灯光柱交叉罩定了持枪青年——祁十四大睁着眼睛,彻底万众瞩目的亮了,灯光真得好强好炫啊!
随后迎面而来的便是万点流星攒射,机枪子弹覆盖如雨——与梦中情景一致,祁十四骨肉成泥,肝脑涂地,红的一塌糊涂。
最后画面定格在电视塔广播立体大屏幕上的一幅文字特别报道;特警直升机巡航首次建功,从接到报警到时间处置完毕只用了三分钟,击毙穷凶极恶的恐怖暴徒一名,余者在逃···
······
“呵呵,呵呵呵···好笑啊,太特么好笑了,哈哈哈···”
宛如看一个笑话闹剧似的,玄奘小沙弥呵呵傻笑着,擦去眼角的几滴泪,摆头摇晃掉脑海中最后几幅记忆画面,世世悲催哥,代代苦逼命,这就是唐僧的天定命运,转生多少世都是穷叼丝一个。
“滋味如何啊,盖世大英雄?那火雷轰顶,万箭穿身的感受如何?”老蝉桀桀怪笑着,戏谑道;“玄奘,用不用本尊再施展神通,让你回忆起前几世掌握的武功技艺?还别说,你会的本事还真不少的嘛。”
“不用了,有这份苦逼的记忆就够了。”玄奘说着,脸上浮现出非常光棍的猛恶笑容,狂放不羁的叫道;
“老子找回了自己的名字,祁(七)十四!虽说老子自幼父母双亡(当他们死了),天生苦逼,而且生日还特么的是七月十四,真是个人神厌憎,鬼门大开的绝逼日子,可即使生活再怎么糟糕嘈蛋,老子仍会记住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祁十四双手握拳,青筋暴怒的嚎叫道;“就算老天注定老子世代苦逼命,可老子偏偏不信这个命!哪怕回回雷劈火烧,万箭穿心,死的很叼,老子也要逆天改命,让那些天界的胖佛肥神,一个个叼然嗝屁!”
这一刻,狂怒小沙弥身上散发出的绝世凶威,毫不逊色于树上的上古妖圣。
老蝉铮然摩擦了几下鞘翅,幽然道;“有点意思啊,小家伙,本尊就再费神破破例,给你点好处了,这一式噬魂手就传给你罢,以后对敌时,你可将此招夹藏在拳法里克敌制胜,省得天天挺着个肚皮挨着揍收妖了。”
一道神光自树上射下,没入到小沙弥光头顶门之内,立时让玄奘增添了一项打怪技能‘吸星噬魂手’。
说实话,这项收妖技能并不牛叉,也就算是基本的收妖手段,对付妖魔只能一个个的单杀噬魂,可就施展这么了一道不起眼的神术,老蝉也像是耗费了好大精神,飞走时的蝉影都显得神光黯淡,踉踉跄跄的。
而那老蝉刚刚飞走,金蝉老和尚的虚影就从树后转了出来,抚掌感概道;
“善哉善哉,老泼货又破费本命神光传汝越阶技能了?他倒是真舍得,这吸星噬魂手本是汝晋升二阶妖穴后,才能勉强领悟的技能,老泼货这下足足折损了近千年修为呢。”
言吧,老和尚挥起袍袖往地上一拂,平地生成一个传送法阵,催促道;
“玄奘啊,夜色尚早,趁着众僧未起,汝正好上路,早去早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