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玄奘表现得像个小丑般滑稽可笑,然而白衣女子冰冷的眼眸却无丝毫笑意,有的只是盈盈杀意,那淡漠表情犹如学究智者注视将要解剖的小白鼠。
但见这白衣女子半句废话不说,自衣袖中伸出一根芊芊玉指,微微一晃便化为一柄森白如玉的骨剑,冲着呆萌的玄奘小白鼠便要开宰,然而她身边的黑袍美男却将袍袖一挡,发话阻止道;
“慢来慢来!仙子妹妹且慢动手,母亲大人只是令我俩过来查探一番,还是遵令行事为妥。”
白衣女子黛眉轻挑,叱然喝道;“难得此子血气旺足,正该剖了心肝,趁热献与母亲尝鲜,休要多话阻拦,莫非汝要争宠怎的?”
黑袍美男连声道;“贤妹休要误会,休要误会!愚兄只是觉得母亲大人在此幽居,数百年不出来一回,此次突然喝停了潜修中的众家姐弟,携我等升到地面上闲散,想必不会无缘无故···”
正说着,黑水池塘深处里突兀的窜来一团赤影,这赤影窜升得好快好高,顷刻间就冲起了半天高,继而展开两只红亮如火的两翼,足有数十丈之长,散发着无边妖气,显然是头了不得的妖魔,它只扇动了一下翅翼就闪现在黑白两妖身前,诡异的往地上一顿,就凝化成一个长发及腰的红杉少女,巧笑嫣然的喊道;
“黑山哥哥,白骨姐姐,母亲唤你们回去见她,休要伤害这小和尚,母亲嘱我有话问他哩!”
见事情发展果然不出黑袍男预料,白衣女子缩回指骨剑,不再看其他人一眼,一抖衣袖便化作白虹冲天而起,遁飞而逝,黑袍美男笑着摇了摇头,也化作一团黑影紧随而去。
‘咦,难道我刚才看到了传说中的名人——黑山老妖和白骨精姐姐?看他俩形影不离,莫非还有什么奸情,哇靠,不会吧?这老黑兄口味倒是独特,两人要是显出真身叉叉哦哦,黑山老妖得多粗的话儿,才能搞掂白骨精那空旷的盆骨···’
玄奘祁十四正联想八卦着,眼前一花,红杉女孩鼻子对鼻子的贴近他脸问;“小和尚,你一个人冒冒失失的到阴兵冢干什么来啦?想好了再回答呦!要说实话,否则姐姐会惩罚你的呦!”
面对这样一张异样妖艳,宜嗔宜喜的美艳俏脸,玄奘却喉头攒动,冷汗直流,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因为红杉少女问话的同时,不知不觉一只玉手五指如钩,已在身底攥住了玄奘的小鸟巢,随时可以碎蛋一捏!
“我···我···小僧当然会实话实说啦,出家人不打诳语!姐姐的玉手能不能松懈些,它很敏感很娇嫩的,会给小僧造成心理阴影,影响以后成长的!”玄奘想都不想就妥协求饶了,这妖孽太狠毒了!
“那快点说哦,红姐姐耐心可是有限的呦!”红杉妖女笑靥甜甜的,眼睛里闪着妖冶的红光——看过动物世界里那饿狠了的野狼么?是人都知道,那是对食物的期待,对新鲜血肉的渴望。
玄奘弯着腰佝偻着屁股,可怜兮兮的交代道;“小僧···小僧只不过···只不过随便出来散散心,修修禅,香香药,抚···抚摸抚摸的啦。”
“香什么香,还抚摸抚摸?”红杉女妖颦着眉咬牙娇哼道;“小和尚你不老实啊,没听懂再说一遍!”
玄奘连忙苦着脸叫道;“就是降降妖伏伏魔,降妖伏魔的啦!小僧实话实说莫有骗人啦,姐姐您也要说话算数,放了小僧的鸟巢先!”
红杉女妖嗤然一笑,居然真就放开手后退了几步,娇俏的勾了勾手指头道;“降妖伏魔不是么,我红蝠女就是妖啊,今年刚满一千二百二十岁,小和尚你尽管来降服我吧。”
‘当啷’一响,玄奘祁十四将手中木棍扔了,双手一摊道;“小僧今年才十六岁,连姐姐您妖寿的零头都不到,怎么有的比有的玩?这拼杀打斗么,至少要实力相当才精彩好看啊,要不姐姐您先回去,调派手下的阴兵鬼将一波一波的跟我打战,由弱至强才有的看头嘛,反正我被圈在这里也跑不了,您就当图个乐子,练练兵罢。”
这么奇葩的建议也就玄奘有脸提出,红杉妖女简直闻所未闻,愕然之后就捧腹弯腰爆发出一阵妖魅狂笑,而后它猛然一跃,跳到半空张开巨大双翼,迸发的妖邪红光几乎将小半个天空都映红了,红艳妖影里探出伸长一双妖长鸟爪,就要下落擒捉玄奘。
玄奘怎甘心束手就擒,见状急忙传音老蛤蟆;“尼仲兄,胡混不下去了,准备执行你的撞逃方案罢···”
可就在千钧一捉之时,玄奘耳中嗡鸣一震,清晰听到一个苍老妇人的叹息声;
“唉~~红妮子,不要拿他,老身难得瞅见这么有趣的乐子,就依他,你们几个孩子把麾下不成器的兵卒将些出来,耍斗耍斗与老身演些乐子吧。”
这老妇的话语声并不大,犹如在耳边呢喃,可是却及时可闻,玄奘只见红影一闪,俯冲到头顶的红杉女妖已角度诡异的翻折返转,重新掠向池塘深处,咯咯洒下一串笑语道;
“小和尚,你要好好奋战哦,我们马上要派兵打你哦,太快输掉你的下场会很惨很惨的哦···”
“呱——这也行?它们居然同意你的建议了,真真不可思议!”
尼仲老蛤蟆嚷着说,刚刚它老人家差点就冲出初始之穴,现在还心有余悸,因为它刚刚得回自己的内丹,淤积的创伤及法力远未恢复,而那红杉妖女虽然没前两个大妖怪厉害,毕竟也是结丹大妖。
“呼~~好悬!我的小心肝哦,慢点别跳爆了。”玄奘祁十四表面上拄着木棍勉强没有瘫倒,闭着眼大口呼气,初始之穴里却急忙意识传音道;“尼仲兄,快!有啥跟踪法术没,挑一个最厉害的施放,跟上那小妖女!”
“呱!”老蛤蟆想都没想就翻了下眼泡,一个透明的蛤蟆瞳影便弹出初始之穴,如电般追踪着远遁的红色妖影而去,这是老蛤蟆的种族天赋——蛤蚧重瞳追踪术,百里之内妖瞳所见都会如实传递回来,宛如亲见。
放完重瞳术后,老蛤蟆才发问;“苦逼老弟,刚才你还吓得两股战战,几乎要下跪求饶,这时怎么反要我跟踪她?”
“只有了解敌情,知己知彼,方能见机逃脱呐。”玄奘匀过一口气才传音回答道;“我刚才的害怕九成九是真的,兄弟就是个凡人,搁谁谁不怕妖怪啊?不过它们瞧不起咱正好,就不会想到咱们还有手段反跟踪,你那眼术能不能把看到的图像反馈回来,让我也瞅瞅,咱们也好研究下具体对策——你等会儿,我这就进空间啦。”
说着,玄奘拄着木棍盘膝在土丘上坐下,面对黑水弥漫的池塘凝神静思,意识虚影进入了初始之穴。
这一幕老蛤蟆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赞赏;‘苦逼这老弟精灵古怪,机变百出不说,最难得是处于绝地必败之局也能沉得住气,随时随地调整心态,死中求活谋求一线生机,这才是让吾老蛤最佩服的心智,看来这次择友没有选错,说不得就能改改吾此生气运了。
玄奘进入初始之穴后,就见老蛤蟆蹲在出口处,面前特意为他准备了一面光镜模样的玄幻法术,里面映射着蛤蚧重瞳所看到的立体场景;
老蛤蟆的种族天赋果然了得,释放出去的透明妖瞳不禁迅速找到了敌方大BOSS的大本营,而且连场景中的对话都能清晰传递回来,不过看到这位至强的母亲大人时,却让玄奘有大跌眼镜之感!
因为光景显现的场景不是妖鬼林立、戒备森严的妖洞府邸,也不是排场宏大,威势赫赫的军帐帅堂,而是一座塌了半截的荒废塔楼,而在蛛网粘连,尘土荒落的露天楼台上,只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婆!
这位老乞婆不但衣衫褴褛,几不遮体,而且头发几乎掉光,光秃秃干巴巴的像个老核桃似的脑壳上只余几缕白发,更别提她那干瘪没牙的嘴巴及空洞无神的眯缝老眼,哪有一点点终极BOSS的范儿,简直就是一具行将朽木的老干妈啊,这种苍凉、破落、衰败的布景太伤眼球了。
不过这当会儿,老乞婆的谈话却让玄奘又提起了精神头,她的话是冲着一面残垣断壁说的,那墙顶上停着一头黑色的大老鸹,还倒立悬挂一只红色蝙蝠——呃,还坐着一具娇小的白色骷髅,总之都不是人哪。
耳听红色蝙蝠嘁嘁喳喳的卖萌说;“祖祖,那个小和尚没什么修为,就是个凡夫俗子而已,不过他说话煞是有趣,听白骨姐姐说还会唱歌,祖祖!把他先给我玩玩吧,玩腻了再送给哥姐们吃掉好了。”
白色骷髅发出的就是刚才那白衣美女的声音;“母亲,莫要听小红胡言乱语了,就属她嘴巴最馋了,她过手的活物最后到我们这儿能剩几根脚趾头就不错了,那么气韵丰足的血食可不多见,咱们姐妹应该人人有份儿,心肝人脑当然要奉献给母亲大人享用。”
“你们几个就想着吃,都多大了还这么没出息。”老乞婆宠溺的嗔怪了一句,幽幽说道;“好吃是肯定好吃了——十世纯阳未泄之体,对我们鬼族来说是极助修为的大补之物,怎么会不好吃呢?”
这话说完,塔楼上传来好一阵欢嚷惊呼声,暗中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在垂涎欲滴,只有墙壁上那黑老鸹拍动着翅膀喝了一句;“兄弟姐妹先都静上一静!且听母亲大人与我等分说一下。”
“还是小黑懂事,象个做大哥的样子。”
褴褛老乞婆笑呵呵赞了一句,突然伸手在空中划了个圈圈,圈圈骤然化为一道黑索,将一名想隐身偷溜出去的胖大妖鬼锁住脖子拖了回来,老乞婆伸手将其提将起来,不由分说在两掌中团了团,摁成巴掌大的圆饼就扔进身边篝火上架着的一口大锅中,咕嘟嘟炖了起来。
这一下鬼怪们都安静了,就见那老乞婆一边掀开锅盖尝着汤,一边慢腾腾的说道;“这十世纯阳之体虽说是凡人之躯,可不是凡人能造就的,后面必是大有来头啊,我就说嘛···我老太婆这两天怎么浑身不得劲儿,怕是有什么因缘触发,这才上来瞅瞅,这一瞅儿果然就来了,不简单哪,不简单···”
“恕我冒昧,母亲大人,”黑老鸹开口插话了,正是那黑袍美男的嗓音;“难道说大劫将至,这就是您常说的应缘之人,乃是我妖鬼一族将要昌兴的媒介?”
“是——也不是,凡事因缘而生,缘尽寂灭,”老乞婆从热气腾腾的锅中捞出一只烂熟的黑毛鬼手,嚼吃了几口后扔到塔楼角落里,引起一阵争抢的尖声鬼叫,她便桀桀笑着,又舀了几瓢汤泼洒饲喂一番,方才接着说道;
“我无妄鬼族即生即灭,灭之不绝,就算尝试量劫之争以失败告终,损失也尽能承受的起——小黑子,此事就由你主持运持吧,先驱些废柴菜鬼与小和尚送送餐,撑不死的话再增派战鬼增加难度,老婆子我想要看场好戏呢。”
“如您所愿,母亲大人。”
黑老鸹点了点鸟喙,便振翅飞出塔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