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雷格,祭海城,道朗·伯恩斯】
西土人盛传,海王的城堡是一片壮阔的海滩。
道朗当时以为那只是说笑,直到现在,他站在一片巨石阵前,侍从们说这就是海王的居所,他才发现传言并非言过其实。
海浪击打着礁石,水花溅起数丈之高,那些节奏起伏的震天声响,甚至算不上大海闲哼的一首小曲,听说大海真正咆哮的时候,你会以为有一千个泰坦在齐声怒吼。
海面之上,一只只海鸟在苍茫的空中展翅飞行,划过的弧线犹如一道道白色烟波。放眼望去,这片脱下了珠宝和钻石外衣的世界,原始而质朴,充溢着雄壮的自然之力。
道朗跟随手持三叉戟的海神卫往前走,海风刮过他方正的脸庞,斜雨沾湿他的衣襟,这些都给了最具海神风格的祝福。
他脚下的这条路,由海刀石铺成,比起大理石地面更为粗糙,也更为坚实,即使穿着厚厚的长筒皮靴,他仍能感受到脚底传来的疼痛。另外,每块海刀石石板都呈六边形,象征海神的六位血亲,实际上就是指海王和他的五个不弃兄弟。
走完这条路,道朗步入巨石方阵之中,这里只有四面透风的“墙壁”,没有屋顶,有凶猛的怪兽石像,以及一座最醒目的海神雕像,海神一共有八只手,握有不同的武器,头像鲨鱼,尾巴则像飞龙……
海民们认为,今日的天气不算糟糕——道朗怀疑这一点——他会见海王的地点,不是在能遮风避雨的宫殿里,而是在空旷的海滩上。
穿越十几道石头门后,他终于来到了海王的位置。
海王正坐在一张无比高大的王座上,他的五位不弃兄弟,坐在另外几张只矮了一点的王座中。
这六张王座,都由年代最久的海刀石制成,上面最夺目的装饰,当属完美无缺的珍珠。
海王王座上的那颗珍珠最大,即便在白银城,道朗也绝没见过比它更美的东西。
那颗圆润的珍珠,像是神的心脏,散发着至纯至净的气息。就算把它抛到深海之中,它释放的光泽也无法被阻隔。
“道朗·伯恩斯大人,荣耀的白银城使者,伟岸的巨岩城城主,尊贵的狄泽菲尔公爵,你现在面对的是崇高的海神血亲,勇毅的沙雷格勇士,不屈的海民之王,韦鲁达·蒙斯都特陛下。”
戴着海蛟头饰的礼仪官说:
“沙雷格海王之地,欢迎您的到来,请入座。”
在两名海神卫的护卫下,道朗坐到了呈扇形排列的海王六王座的前方,一张同样庄严的王座之中。
五十多岁上下的海王,长着海草一般的络腮胡子,他眉棱骨突出,眼睛凹陷,目光像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他充满野性的长发,披在脑后,而整张被风雕刻的无比坚毅的脸庞,则完全呈现在道朗面前。
“道朗公爵,这些天,你对沙雷格的接待可否满意?”
海王用雄浑的声音问道
道朗朗声回答:
“回陛下,道朗来沙雷格不到一周。但在这短暂的居住里,已经感受到了家里一般的舒适,在随意的游走中,又领略到了祭海城独特的风情。连声道谢尚且不足,怎么还会不满意?”
韦鲁达爽朗大笑,而后,他又严肃下来。
“可是,本王听说,几天前,有刺客妄图加害于你,海神卫保护不周,此事属实?”
“回陛下,您言重了。”
道朗颔首说:
“若是没有海神卫的英勇护卫,我的人也不可能来得及回救。刺客为我而来,海神卫却为此而死,我实在惭愧。”
海王皱了皱眉头,道:
“既然……公爵安然无虞,海神卫的牺牲,便不必放在心上了。倒是那可恶的刺客,本王一定会派人全力搜查,一旦抓住,绝不轻饶……二弟,这件事交给你了。”
旁边,胸口纹着黑色鲸鱼的不弃兄弟点了点头。
“听说,公爵此行,受莫里斯国王所托。不知所为何事?”
海王沉声说道:
“他送沙雷格的厚礼数额巨大,本王不知何以为报。”
道朗回答答:
“陛下过奖,那些能用价钱衡量的东西,只能算是小礼,真正的无价大礼,最后我才会双手奉上。”
海王捻了捻胡子,其实,他倒是不怎么在乎礼物,他更想知道的是莫里斯的要求——即便差不多已猜到了——他沧桑的脸上还是显出一丝忧虑
“狄泽菲尔人擅长做生意,既然送出了大礼,必然也有所求。本王很想知道莫里斯国王想要些什么?”
他叫道朗挑明来意,道朗微微一笑,说:
“兄弟之间,互施恩惠,本不求回报。只是,近日莫里斯国王确实为一事所困,不得不请陛下相助一臂之力。”
“请说。”
“弥赛拉之心,自古以来,就是狄泽菲尔的国宝,肯诺里却对它觊觎不已,导致两国间战乱不断,弥赛拉之心也屡屡易手。几年前,肯诺里的新王得到了本属于狄泽菲尔的宝石,竟然拿出来向公众炫耀……莫里斯国王,有着守护家族与国家财富的使命,对他们的这种行径,已经忍无可忍。两国之间的战争,无法避免,希望陛下能尽兄弟之义,与狄泽菲尔一起战斗。“
道朗的声音无比诚恳,尽管他歪曲了大部分事实。
弥赛拉之心,最初其实是在狄泽菲尔和肯诺里之间的无主之地里被发现的,它的所属权,几乎不能界定。肯诺里先发现了它,但后来又被狄泽菲尔抢夺走了很长的时间,之后,两国就战争不断……
听完道朗所言,海王看了看身边的不弃兄弟。
腹部纹着鳞甲海龟的不弃兄弟说:
“可是,这毕竟是你们为了财宝打的战争,海民们恐怕无法接受。”
海王接道:
“狄泽菲尔曾帮助海民建立沙雷格,这份兄弟之情,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但是战争不止需要军队参与,也需要民众支持。海民们可以为狄泽菲尔打一场守卫领土的圣战,却不得不拒绝一场抢夺宝物的战争,它有违我们的勇武精神。”
通过这些话,海王表明了自己对弥赛拉之心归属的立场,同时他也指出为财宝而战不符合勇武精神,这些东西,都在道朗的意料之中。
道朗泰然自若,谈道:
“陛下对海民的感情亲如子女,对勇武精神的追求堪称执着,令人敬佩。只是陛下想过没有,何谓勇武精神?何谓兄弟情义?”
海王有些被激怒了,厉声反问:
“我们海民英勇无惧,同根同血,怎么不知道勇武,不知道兄弟?”
海王心想自己身边就坐着五个不弃兄弟,他们就足以诠释一切。
“勇武精神,要由兄弟情义组成,缺少了这兄弟的情义,再强大的人,也只能形影相吊,无依无靠。各位对此应该也深有理解,只是,各位忽略了一件事:真正的兄弟之间,即便拥有不同的理想,也应该相互理解!”
海王站起来反问:
“你竟然说我们不理解兄弟?”
他的语气轻蔑又恼火。
道朗这次没有退让,肃声回答:
“因为,各位把莫里斯国王的请求看成了肤浅的交易,把他的追求看成了贪婪的欲望。所以,我认为各位不理解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