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赞达,蒙面迷宫,威尔·乔】
蒙面迷宫中天气日渐寒冷,围墙渐渐被冬季刷成灰白,高高的墙壁之下,错综复杂的道路间,一幕幕场景都像是褪色的油画,营造着一种肃杀的氛围。
它们全部单调的重复着,很少有人在这场景中大胆露头,甚至没有飞鸟出现在这里,一切又变得十分孤独。
或许大部分人都在心底暗自抱怨,抱怨这样的鬼日子究竟何时结束,出口究竟在何方,它何时会到来。
从人几乎无法到达的高空,往下俯瞰,有一支不起眼的队伍正在迷宫的东南部移动,那里已是白色阵营的领土,这群人却没有戴任何蒙面巾。
经过近两周的时间,这支队伍经历了毁灭和重组,如今扩展到了近五十人,而从一开始就走到现在的只有三个人:威尔、佩莎、波文。
与一开始的无色阵营不同,这些后来加入的修炼者大多都是被强行剥去蒙面巾后,无路可走,才加入进来的,他们先前基本都是白营的成员,只有少数是迷宫中的流浪者,因为其他原因失去了阵营身份,毫无希望地活在蒙面迷宫之中,后来被无色阵营所收纳。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原因,恐怕和正义关系甚微,在这个迷宫中,只有强大阵营能够幸存下来,这种观念已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他们被迫加入了一个极其弱小的无色阵营,这就是他们的处境。
威尔、佩莎、波文总是试图告诉他们,无色阵营与黑白营的区别,但阵营里的人不反抗已是万幸,似乎没法要求他们热情高呼“正义万岁”。
这不是威尔最初想要的结果。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手中握着一卷腐烂的手绘地图,佩莎则紧跟在他的身侧,一副关心的模样。
“小哥哥,我们离下一个目的地,还有多远?”
佩莎问道。
威尔没有抬头,他的目光还在地图间搜索着,这张地图是由白营的人绘画的,非常粗糙,只是大概介绍了某个据点与其他据点之间的方位关系,既无法窥视白营势力的全貌,也没法看出具体的地理状况。
而他们正走着的这条路,按地图上说看,是往有着白营三个据点的三角区域前进的。
“预计下午能到,只是……”
威尔回答:
“侦察者还没回来,我们对那个三角区域的力量,一无所知。”
“你相信那些去侦察的人吗?”
佩莎有些担忧,因为这次威尔又冒了一次险.
如果那些侦察者自告奋勇地执行这个任务,只是为了跑回白营去,那白营这一次就能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了,十多天前的那场血战,佩莎和威尔都还记忆犹新。后来,他们好不容易从白营组织的围剿中突围,再度躲入他们的盲区之中,一切才平静了下来,但白营不会就此罢手的。
“他们平时便负责据点间的联络工作,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以后的行动,就只能在黑暗里摸索,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次。”
威尔解释道:
“我已经警告过他们,失去蒙面巾的人,再回阵营,是怎样的下场,假如他们真的无视我的警告,也只能自食其果。”
“好吧。”
佩莎谨慎地跟道。
换做佩莎之前认识的那个威尔,恐怕不会像这样说话,但他在努力成为能够被他人信赖的领袖,所以,他要考虑更多,他要变得更成熟。
单纯与羞赧的人,也许更容易让人亲近,可是,在蒙面迷宫这样的危险世界里,他们会因这种性格丧生,甚至失去最亲近的伙伴,佩莎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会一直支持威尔。
他们继续向前走了一里路,威尔示意全部人都停下。
这时,波文从队伍的后头上来了。
他的脸总是非常严肃,而且永远不会疲惫,他对威尔说:
“编队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人数,应该足以包围三角区域的白营成员,但目前急需有效的分兵路线。”
很显然,威尔的手绘地图根本没有画到这么细致的程度,他们眼前的道路,产生了多个分岔,他们需要在这里稍作停顿,才能决定接下去的计划。
“我知道……”
威尔思索了一阵子,然后看向这个可靠的勇士,道:
“只要侦查者回来,你要的东西,就会有了。”
“但他们何时回来?”
波文把银枪插在地上,往四周望了望。
“如果我们最终得到的结果是被背叛,那么,不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直接前进,才是明智的选择。”
佩莎注意到威尔脸上的为难神情,隐隐为他感到无奈。
他现在一定很难选择,是相信波文,还是相信侦察者。
凯蒂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在她的脚旁打转躺下,队伍中的一位医师治疗了这只山猫的伤势,可她完全康复还需要非常久的时间。佩莎蹲了下去,开始抚摸凯蒂的毛发。
“再等等吧。”
威尔对波文说。
他转向了另一边,非常希望看见,有谁能从任何一个分岔口的尽头出现,管他是白营全副武装的战士,还是自己的侦察者呢。
波文再没说话,只是向身后的五十人队伍打了个手势,他们便原地休整,擦拭起武器装备来。
约半个时辰后,大家都以为,侦查者不可能回来了,他们开始动身。
路的尽头,有三个人影在靠近。
威尔定睛看着他们,他认得侦查者的衣服,他们都回来了,一个都不少。
他们满头热汗地跑到了队伍之中,尽管天气冷得令人打颤。
“头儿,我们探清了他们的情况。”
这个侦查兵称呼威尔为“头儿”,而把白营的人叫做“他们”,他们已经承认自己是无色阵营的一员。
“说来听听。”
威尔叫上了波文,几个人在道路的分叉口详谈了起来。
“左边这条路,通向黑熊的据点;中间这条,通往蝙蝠和毒蛇的据点;而右边的路,可以绕到他们的后头。”
黑熊、蝙蝠、毒蛇,这三种野兽是白营三个据点队伍的代号。
“也就是说,三条路都要分出人手,才能包围他们。”
波文分析道。
另一个侦察者回答:
“是这样的,只是,有一个隐患。”
他的神情显示他在担忧什么。
“什么隐患?”
威尔问。
“凤凰。”
侦察者齐声说,这支队伍的番号,在白营之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为三角据点已经开始接近黑白阵营的边际线了,而凤凰是在前线战斗的一支非常厉害的队伍,所以他们离三角据点非常之近。”
“有没有办法能够避开他们?”
威尔思考起来。
“如果我们打了三角据点就往后撤,凤凰未必能来得及反应。”
侦察者建议道。
他的建议被波文否定了。
“不行,我们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迷宫地形不比旷野,能够选择的行军方向是非常有限。”
波文进一步解释了他的观点:
“我们的后面,是白营搜查队,他们的搜索圈在不断减小,如果我们为了躲避凤凰,回头撞上了他们,那我们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波文说的有道理。”
威尔说:
“我们只有前进这一条路可以走,凤凰虽然强大,但是我们无色阵营的人数是占优的,未必不能找到突破的机会。”
几个侦察兵互看了一眼,没有多余的异议。
“你们是老大,自然由你们决定。”
威尔决断道:
“既然如此,波文,我们就行动吧。”
波文退了下去,很快,无色阵营便分成了三队,向着各自的道路出发了。
威尔和佩莎走的是中间道路,他们的队伍人数最多。波文负责包抄三角据点。左路由刚才那三个侦察敌情的修炼者率领。
三支队伍行进了大约半个下午。
威尔和佩莎的小队,已经潜伏到了蝙蝠、毒蛇据点与黑熊相连的道路上,他们在等待波文和左路队伍的行动。由于他们现在联系不到彼此,唯一的行动信号就是白营队伍的反应,只要他们一出现躁动,威尔就会一跃而出,阻断这整条重要道路。
“他们动了!”
佩莎在威尔耳旁轻声说道,威尔也看见了,蝙蝠和毒蛇的方向,有三个人,神色慌忙地往这儿跑来,他们显然没注意到前方的转角处,有人已经盯上了他们。
三个白营成员在经过三岔口的一刹那,就被威尔的人制服在地,他们被捂住嘴巴,然后拖了进来。
这三个白营的修炼者,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的蒙面巾,就被匕首割了下来,他们反抗不断,被捂住的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哀嚎。
威尔低首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三个生了疾病的人,此刻,他们正接受正义的治疗。
良药苦口,却有益于病,一开始,没有人会愿意受到这样的对待,但他们会慢慢明白,自己是帮助他们,而非虐待他们。
完事之后,这三个白营修炼者面如死灰,跪在地上,拼命地在地上摸些什么,但是,蒙面巾已经消失了,一旦摘下,就没有任何办法再带上。
威尔诚心诚意地对他们说道:
“欢迎来到无色阵营。”
他甚至向他们伸出了手,这个举动让威尔的队员非常不安,他们担心放松白营成员会让他们趁势袭击威尔,于是又使劲压住了他们。
“我们完了……”
白营的修炼者悲怆失声地喊道。
“完了……”
威尔试图纠正他的观点,道:
“不,应该说你们自由了,从今以后,不必再为白营卖命,也不必再为迷宫的规则所折磨,你们将遵循自己的意志来行动。”
白营的成员无望地看了看四周,浑浊的眼球显示他们根本不期望威尔所谓的自由。
他们狠狠地把唾沫吐在他鼻子上,绝望地骂道:
“你这个恶魔!你害我们都没法活了!”
威尔被对方瞪来的双眼震慑了,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无色阵营里的人,仿佛也被这三个白营修炼者的悲嚎所感染,他们看威尔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异样。
一段时间后,威尔擦干了脸上的唾沫,从地上站了起来,表情像雨天一般阴沉。
佩莎看到这一幕,忙不迭用开朗的声音说:
“你别相信他们说的话,你是对的,你没有错。”
威尔向佩莎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他重新鼓起勇气,对所有人命令道:
“我们该行动了。”
大家都在原地愣了片刻,直到威尔自己迈出了一步,他们才按照预定的计划向道路的两个方向涌了出去。
威尔向前奔跑着,不觉间,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佩莎和凯蒂马上就落在了后面。
“等等我呀,威尔。”
威尔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喊,他的注意力全部投入了行动之中,以至于他的眼神看上去是那么坚定,神情亦是那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