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屹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面他像一个失去了价值的物品,被所有人鄙夷着,肆意嘲笑,这时,一只红色皮毛的小妖怪笑着对他说:小殿下,吾帮汝!
第二天一早,我们的五皇子就被窗外模糊的叫喊声吵醒了。他的宫殿虽然寒酸,但好歹也是前贵妃的住处,世家贵族不把他放在眼里,宫人们还是要敬他三分的。在这止止苑中,他才是主人,因而也养出了对内对外两种不同的性格。
仇屹卿喜欢清净,所以他睡觉时,下人是不敢高声喧哗的。仇屹卿很是纳闷,正要询问,叫喊声又出现了。这回他听清了:“小殿下!快出来,随吾去太学府!“
是一个清秀的女声……在命令。
“……”
在老宫女杨嬷嬷的协助下穿好衣服,仇屹卿推门走出,“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接着便愣在了当场,嘴角抽搐。
“你怎么穿成这样?!“
昨天直到傍晚仇屹卿也没问出她的来历,云若苍只是含糊地说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他也没再提防她,毕竟,会法术的神出鬼没的大妖怪是不能当常人看待的,当下也没做商议,便回宫殿了。
只见云若苍仍是未及笄的少女模样,但却拆散了发髻,因为不到及冠,便像民间男孩子那样披散着头发,却丝毫不亚于他束着发髻的清爽。她穿着一身清爽的男装,一副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神情,高傲的说:“小殿下,从今日起,由吾辈陪同殿下诵读五经。吾辈现在是殿下的伴读,殿下唤吾辈小苍便可。“丝毫没有一个伴读该有的谦卑。
仇屹卿皱眉打量着她,他当然知道她扮作伴读的原因,于是也就很大度的没有理会她的语气。
这边云若苍已经径自来到厅堂,看到桌上盛好的薏米粥配馒头,皓腕一挥:“不行,不能光看汝吃,来份汤包,要御膳房的虾仁馅水晶包!“
“……“
仇屹卿觉得自己心好累,只得让内侍给她端上热气腾腾的水晶虾仁包,安安分分吃起了饭。
“殿下,这个人会不会是那两位殿下找来消遣咱的?“阿南悄声问,他没有看出云若苍的伪装,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会不会对自家殿下图谋不轨啊!
仇屹卿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阿南就觉得自己的猜疑完全没有必要了,因为面前这个不顾形象咀嚼的家伙,似乎只对包子图谋不轨……
喂,瞪我干嘛,本来就是狼吞虎咽不顾形象嘛……
用完早餐,仇屹卿百般不愿的被拖着拉着来到了太学府。
云若苍不知怎么就听说了到他为了躲避兄长们的欺负,总是避开正常上课时间去学府,一直是老太傅开小灶,已经好久没正常上课了(明明他瞒的很好……)一路上对他长篇大论嫌弃加讽刺。仇屹卿不禁想象她是不是更年期中的女妖怪……
本朝皇子不多,但因为皇家子弟都有自己的伴读,而这些伴读也都是官宦子弟,因而显得济济一堂。大皇子仇屹岷的伴读便是大学士苏秦的独子苏桓。
仇屹岷已经有资格参政积累经验了,但他还是想给天下一个求学好闻的明君形象,比如历史上的昭明太子。仍然每天入宫旁听早朝,下朝后去太学府接受太傅的教导,事实上他心情无比烦躁,什么也学不进去,偶尔逃课也是常事。昨天还惊魂未定喊着有鬼救命的他看到仇屹卿来了,居然一反常态微笑着探过身,用胳膊勾住仇屹卿的脖子,惹得仇屹卿一阵恶寒。至于站在一边一脸不知所措的小伴读,似乎也很有趣。他没有认出云若苍,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并没有仔细注意她,另一方面是因为云若苍穿着男装,宽大的袍子掩盖了少女曼妙的身材。
“这不是我们的五殿下吗?难得露面一次,大家快欢迎!“仇屹岷鼓起掌,哧哧笑着说道,语气中似有责怪,这让仇屹卿感到很诡异,“昨天本殿让小恒送去表示感谢的水果味道如何?一点小礼,五弟别嫌弃。“
“水果?皇兄你怎么没和我说?我也想吃!“仇屹宸笑着着死死盯住仇屹岷,嘴里却对着仇屹卿说,“对了五弟,昨天小涵无意冲撞了你,不介意吧?“
“哦,没什么!是父皇赏赐的一些西域瓜果,我听闻五弟没有尝过,便特地让小桓拣了送去。“仇屹岷自顾自回答他的第一句。
仇屹卿一听,心道果然有古怪。还未答话,仇屹岷又开口了,这回是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不过老五你这次比赛输给我们,还真是输得轻轻松松啊!不是告诉你要装得像一点吗?就算是我和你三哥对阵,你也不能这么快就自毁阵脚啊,搞得小宸都起了疑心。害得我昨天浪费生命陪他打球他才没生我气。对了,这是谁?父皇赏赐的侍读吗?“
皇子们见到许久没露面的仇屹卿和他身后意外站着的的新面孔,本就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但是当年陛下龙颜大怒,撤去了止止苑内的多数仆从,也顺便撤去了五皇子的伴读。这件事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没有人直接说出来。
可仇屹岷不仅说,他还伸手推了云若苍一下,少女纤细的身子向后仰去,被仇屹卿抓住才没摔倒,仇屹卿黑线,她绝对是故意的!
学堂里本就安静,仇屹岷开口时更是鸦雀无声。所谓欲擒故纵,他越是压低声音,别人听得越仔细,当他说完这话,屋里便炸开了锅。
首当其冲的便是岷宸二人的眼神电波战。在学堂的中央冷冷对视的两人,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大皇子的党羽们自然知道自家头头是在挑拨,没人会傻到去拆台。纷纷添油加醋,对着仇屹卿感激涕零,说着他们从不会说的赞美的话。而仇屹宸那边的则对他怒目而视,觉得自己受了欺骗。
从迷惑到理解,仅仅一秒钟。仇屹卿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很清楚自家大皇兄的用意,因为这样下去,自己最终会被所有人孤立,如果自己被孤立,那么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便无从提起。
苦笑一声,仇屹卿手指在袍子下面狠命地拽着板着脸不说话的云若苍,绕开众人,来到自己桌前。
喧闹声一直持续到太傅到来。
装作没有察觉到仇屹卿低落的心情,云若苍自顾自翻开他的课本,这是不懂世事的小伴读正常的表现,不同于之前在芷芷苑,这一次她扮演的很到位,这让仇屹卿很是怀疑她之前是不是故意的。仇屹卿见她不说话,有些为难的坐在位子上,忐忑揣度着妖怪的思维方式和旁人有什么不同。云若苍要是知道他这时依旧称呼自己为大妖怪,一定会气晕过去。
课本是最基础的《礼记》,为礼乐法制而设。《曲礼》中,敖不可长:“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迁。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很毋求胜,分毋求多。疑事毋质,直而勿有。“讲述的是中庸之道,以及做人治学的准则。
趁着身边没人,云若苍用书本挡住脸,轻声问到:“小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傲如她,怎可能允许自己相中的人被欺负?
“噫,臭妖怪你没生气啊?“仇屹卿一时大脑短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臭妖怪……
“……“云若苍冷眼扫过来,“到底什么事?“
被气场所压迫,仇屹卿赶紧摇了摇头,含糊地说:“没什么。“
“呵,小殿下,比赛那天的事,不论是怎样的,吾信汝。“云若苍见他这样不信任自己,扬起了柳眉,沉声道,“但是吾希望殿下能够坦诚。吾要了解这背后的具体情况。“
“……“见她还在生气,他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悄声道,“这是三年前的事了……“
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新叶,沙沙地响,树上有鸟儿栖息,正在陶醉的呢喃自语。
学堂中乱糟糟的读书声掩盖了两人的谈话声。